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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語言學習的那些小事|語学学習のいろいろ

這篇文章完全不是要分享任何語言學習的經驗與方法,而是我最近的一些思考,可能沒什麼理論根據,抱歉讓大家見笑了。一些參考文獻我會附在文末,如果大家有任何想法,也歡迎與我交流(  ´ ▽ ` )b

To have another language is to possess a second soul.
掌握另一種語言,如同擁有第二個靈魂。

- Charlemagne
查理曼大帝

雖然不是本文重點,但還是前情提要一下。我的母語是中文(台灣華語),學過五種外語但無一精通,按照學習時長和程度來排序的話大概是這樣:

  • 英文:從學齡前到12年義務教育都在學習的語言。大學後偶爾看文獻也會用到,對我來說是一個勉強可以跟外國人溝通的「工具」。

  • 日文:自學兼上家教約3年,就算沒在讀教材、準備考試,也一直有在接觸,算是我自發學習最久的語言。

  • 波蘭文:大學時修課過一學期,並在波蘭留學半年(但上課是用英文)。

  • 西班牙文:大學時修課過兩學期,已經幾乎忘光光了。

  • 韓文:自學,偶爾跟韓國朋友語言交換。目前只看得懂字母,文法程度0。

母語除了中文外,其實家裡長輩都會講台語(台灣閩南語),但身為一個都市長大的台北小孩,我只會聽不太會說,我也看不懂台文。真心抱歉(。í _ ì。)

上述後天習得的語言中,我真的堪用的只有英文(但也還不到能無痛閱讀、溝通無礙的程度),而且身為一個內向仔,我的口說都偏爛,可能離「possess a second soul」的境界還很遠很遠。
所以說,我學那麼多語言到底要幹麻呢?

不要浪費你的機會

學習任何事物的理由都可分為內在動機與外在動機,學語言也一樣,因為義務教育而不得不學、為了求學或求職而去精進外語能力,比較偏向外在動機;因為喜歡某個國家的文化、想用另一種語言去交朋友、認識世界,比較偏向內在動機。通常內在動機越強,學習的效果會越好,更進一步來說,如果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學習」,而是有辦法持續浸淫在那個語言的環境之下,越能掌握一門語言的精髓。

講了一些廢話,我想說的是語言可以是一種「工具」、「技能」,但也可以把學語言當成「興趣」,手段本身即是目的。當然後者很不容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找到學語言的樂趣,我在學了英文那麼多年甚至出國交換後,都沒有愛上過這個語言。英文對我來說是一個沒有外在動機,我就不會特別去接觸的語言。

如果沒有內在動機,外在動機也不夠強烈的話,學習語言一定會很痛苦。好在拜科技所賜,現代人不需要會很多種語言也能活得好好的。讀歷史的時候,我常常覺得古代那些通譯、那些到遙遠島嶼宣教的西方傳教士很厲害,他們到底怎麼學會外語的?要知道,以前可沒有現在隨處可得的線上學習資源,人在真正踏足異地之前,是沒有機會先習得另一種語言的。

想到這裡我就會覺得,就算我沒有去過任何英文母語國家,我也可以學好英文,就算我不需要做貿易、不需要傳教,我也有管道可以學習任何語言,這不是很厲害嗎?現代人不需要會很多種語言也能活得好好的,但多學習一種語言,就多開啟了一種可能性,可能就已經達到古人一生無法企及的程度了。

問題不是我們需不需要學習,而是既然我們有機會學習,為何不呢?我可以學了之後再發現我沒興趣、我用不到,但因為覺得自己不需要就放棄學習機會,實在是一件很浪費的事。

語言之間無法完全轉譯

前面引用了查理曼大帝的話:「掌握另一種語言,如同擁有第二個靈魂。」
每一個語言都乘載著這個語言使用者獨特的經驗、智慧和思維方式,所以學會另一種語言,我們不只是增加交流的選項,也是開啟認識世界的另一種途徑。

雖然上面那句話是用比喻來翻譯,但我覺得「一個語言就是一個世界觀」這個陳述並不是隱喻,語言不是用來表達既存的外在世界的符號,不同的語言本身就是在召喚不同的世界。[註1]

並不是先有「美」這個概念,不同語言的使用者才用各自的語彙去指涉美。不同族群的審美觀不相同,不同語言中美的涵義當然也不同。人類社會或許並沒有普世皆準的概念性語彙,會不會在某一個族群裡,他們並沒有「美」的說法呢?美可能被理解為好看、愉悅,可以用來形容壯闊的自然景觀、和諧的建築比例,也可以用來形容人的外貌與德性。

我們在學外語時,會用一些簡單直觀的方式來翻譯單詞,或許「美麗」=美しい(日)=beautiful(英)=hermoso(西)=아름다운(韓),但用來形容的物品、景色、狀態,放在不同語境之下肯定不一樣。

語言之間無法完全轉譯,不只是概念層次上有所落差,在美感層次上更是有無法突破的邊界。我之前聽過一個說法,很多日本學者認為日文跟英文之間是不可能有完美的對譯的。[註2]

196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川端康成,他是「新感覺派」的主要代表,這個文學流派比起內容更重視語言的形式和表現方式。川端康成對日文的運用非常純熟,能用最準確的字去展現豐富的歧異。他當年得獎演說的主題是「美しい日本の私」, 中文翻譯成「我在美麗的日本」,但這句話本身是個雙關,它也可以被理解為「我就是美麗的日本」,更像一種宣言,傳達了「我的文學展現了日本之美」的意涵。

他的名著《雪國》,開頭第一句話很多人可能都聽過。

國境の長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國であった。夜の底が白くなった。號誌所に汽車が止まった。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了下來。 (葉渭渠譯)

The train came out of the long tunnel into the snow country. The earth lay white under the night sky.The train pulled up at a signal stop.(Edward George Seidensticker 譯)

日文是一種可以省略主詞的語言,但英文一定要有主詞。《雪國》的開頭之句並沒有主詞,所以英譯者在翻譯時加上了「The train」,閱讀起來的感受卻因此大打折扣。中文也是偶爾可以省略主詞的語言,我們在閱讀時不是那麼直觀可以感受到主詞是誰,只是跟著敘述好像有了畫面,有點像是電影的一個長鏡頭,我們從火車內部望出去,跟著高速移動、停格,而不是英文那種客觀的、漂浮在半空中俯視列車衝出隧道的視角。

下一句「夜の底が白くなった」也很難翻譯,直譯成中文的話應該是「夜的底部變白了」,這樣的描述缺乏美感,卻是最接近新感覺派的韻味的表達方式。原文並不是一個客觀的場景描寫,而是坐在火車裡的人的內在感受——黑夜的景色本是一體,是車頭燈打在雪地上映照出底部的白,夜空與雪地才瞬間變得分明。不論中文或英文的翻譯,好像都很難在寥寥幾筆內傳達出這樣的感覺。

說到這裡,並不是要批評前述翻譯者做得不夠好,而是認清完美的翻譯並不存在,美感上的偏差是語言之間無法完全轉譯更深層的原因。

語/文的差別

當我們談論語言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是可以聽、說,口語交流的媒介,還是藉由文字保存某種文化的載體?

我用中文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意識到一件事,我在敘述我學過什麼語言的時候,我說的是「〇〇文」不是「〇〇語」。一般來說,表達口語形式會用「語」,表達書面形式會用「文」,但在中文圈,使用者好像不太會去分辨兩者之間的差異。比較正確的用法應該是「說日語」、「寫日文」,但「說日文」似乎是一個更普遍慣用的形式。

我想了一下,其他國家好像沒有區分語/文的習慣,日文裡「中国語」可以接話す、聞く,也可以接書く、読む,英文裡speak或write也都可以接Chinese(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帶有國族主義色彩的用詞,但先將就一下)。中文詞彙裡,語/文基本上可以代換,但有趣的是並沒有「中語」這樣的說法,如果要表達口語形式的中文,我們會說「華語」。

任何一種語言都是先有口語才有文字,語言最初都是用來交流與溝通的,人類在進入定居社會、階層社會,為了龐大的社群管理,以及透過制度、律法來穩定社會的需求,才需要文字作為語言的載體。換言之,文字是一種發明,沒有任何一個語言是本來就有文字的。「說話」才是語言的根本,「書寫」只是一種傳播方式。

有了上述認知之後,我們再來看看中文圈裡劃分語/文的現象。

我突然想到在台灣國民義務教育的科目中,國小階段叫作「國語課」、「英語課」,國高中卻變成了「國文課」、「英文課」。我覺得最主要的差別可能是,在國中以後,語文教育中讀與寫的能力要求大幅提高,國文課文言文的比例超越白話文,英文課開始有長篇閱讀和作文筆試。

在台灣接受外語教育的人,多少都有閱讀能力遠大於口說能力的通病。因為我們的教育裡,「文」往往被擺在「語」前面。在各個階段的考試中,也從來沒有評量一個人「說話」能力的測驗。我覺得中文圈是一個非常文字霸權的世界,彷彿只有普通話是正統的,只有看得懂文言文的人是受過教育的,沒有辦法用文字表述的說話方式都只是「方言」,甚至稱不上一個語言。

當然我們在學習外語時也都是先學標準語(官方審定的文字、發音與文法),但明白文字都是被發明出來的之後,我們或許不需要那麼拘泥於「正確」的用法,同一個語言圈裡也有很大的地域差異,口語習慣也會隨著時代不斷演化。從來就沒有所謂標準這件事。

AI時代,我們還需要學習語言嗎?

前面提到我們活在一個充滿語言學習機會的時代,儘管沒有非學習不可的理由,但掌握另一種語言,就有可能開啟新的世界。多認識一種思維方式,或是深化在細微的情緒與美感上的體驗。

我想說的就是,即使在自動翻譯技術超發達的年代,語言學習還是有它的不可取代性。不是從功利主義的角度來看翻譯人才的供需,而是作為一個還對世界充滿好奇,相信在全球化之下,不同語言的世界觀還是有微小差異值得去探索的現代人類,我覺得一定還有很多東西是我不會另一個語言就無法看到的。

就算是講著同一個語言的人們,每一個人也都自成一個世界。因為每一個人自己的用字習慣、口頭禪、說話音調、語速、表情,也都是一種世界觀的創造。

「每一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國度,每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來說皆是必須跋山涉水才能抵達的異國風景。」——胡晴舫


參考文獻


[註1] 紀金慶 哲學好好玩【第五季】EP10語言解放現代世界裡失落的靈性:談海德格走向語言之途
[註2] 盛浩偉 與文豪同行──日本文學聖地巡禮 EP6川端康成——雪國越後湯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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