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未來的遺言11

朝廷文化和町人文化

作品名 | KANAZAWA系列

年 代 | 2010年

我曾經在高岡的傳統工藝展大賽中做過十年評委，所以去過好幾次北陸道，幾乎都是以高岡為中心。日本海沿岸的文化里，含有一種深層次的「哀傷」，是我非常喜歡的。日本海沿岸又被稱為「里日本」，我很喜歡這一說法，因為它可以讓人想到「美之故鄉」。說到底，美總給人一種「里」的感覺。

從位置上來說，這裡確實與東京遙望，位於日本海沿岸，但事實上這片區域屬於經由琵琶湖、福井、並與金澤相連的京都文化圈。因此，金澤孕育出了獨特的文化，被譽為「擁有百萬石加賀藩的小京都」。要理解金澤文化，似乎應該用與京都文化的相關性來解讀。高崗雖然位於富山縣，但原本屬於加賀藩的一部分，所以更應該跟金澤文化看作一體。金澤和高岡之間有山脈相連，這座山脈讓高岡遠離金澤而屬於富山縣。如今，獨立於金澤文化之外。

因乾由明學長相邀，我曾在金澤美術工藝大學的博士課程中擔任過七年教授。雖然當時原本應該長住金澤，每周內去學校數日，但我特別申請了許可，可以每個月只去一兩次，每次住兩晚左右。我想，在金澤市收入的薪資就在金澤消費吧，所以享用了當地的許多美味。當然，也交到了無數好友。酒藏「福光屋」的福光福太郎先生和日料亭「錢屋」的高木慎一朗先生等人對我十分友善。

我一直認為，一個區域的文化是由生活在當地的人民孕育而成的。金澤的料理之所以如此美味，當然一方面是由於京都文化的源遠流長，但同時也離不開金澤的諸位。有料理，自然就離不開食器。

這裡有從漆器美術工藝、金箔、九谷燒瓷器、加賀友禪、加賀繡等，還有大樋燒等歷史。另外，金澤周邊還有能登半島有輪島塗、加賀市和小松市也有九谷燒，有山中漆器、和紙，高岡還有金屬鑄造工藝等，總之，這片區域的美術工藝歷史悠遠，積澱深厚。我甚至曾經斷言，這裡就是為美而生的，所以跟這片土地相處的每一天都是喜悅的。

因為這層緣分，後來金澤市邀請我參與一個項目，內容是將這些美術工藝運用於現代生活。當地的美術家說，金澤文化與其說是傳統工藝不如說是傳統美術。的確，比起市民工藝，這裡的美術更為了朝廷而存在。因此，金澤的美術家都自視甚高，總覺得有些地方讓我聯想到京都文化。也因此，我吃了不少苦頭。

首先，現代化的價格過於高昂。所謂「現代化」，是指將這些東西用於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里，並且展現出其美術工藝之美，但這個造價必然昂貴。而且，製作這些東西的人，與其把自己當作匠人更願意當作藝術家。一旦成為藝術家，做出的就是藝術作品。要將藝術品用作普通生活用具，我不認為這是一件討喜的事。

現實方面來說，如果一個盤子出自一名匠人之手，要再貴也就一萬日元；但藝術家來做同一隻盤子的話，怎麼都要十萬日元甚至百萬日元。是作為生活用具的盤子，還是作為藝術品的盤子，其間的意識鴻溝非常巨大。

適用於高岡的傳統工藝現代化之路在金澤完全行不通。在高岡，我們的課題是如何將傳統工藝進行現代化，如何激活產業活力；而在金澤，與其說是傳統技術更不如說是美術工藝，我們更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將這裡的藝術家推向外界。按照這個思路，最終，這裡的作家或者匠人式的藝術家們用自己的溫柔創作出了數款作品。在這個項目中，我擔任著導演的角色，充分運用他們身上的審美意識和創作技術，最終讓傳統工藝擁有了「現代性」。 

比如，給用梧桐火盆的技術燒制而成的盤子施以描金畫，為金澤漆器製作配套的盒子，選出九谷燒中的部分紋樣請人畫在盤子上，還有金箔盤子，以及我選的紋樣做成的加賀友禪。

金澤的漆器裹上了錫，透露著朝廷的文化氣息。與被稱為「民間漆」的堅韌的能登輪島的漆器有所不同。九谷燒的作品，是我先看到藝術家的創作，然後請藝術家提煉出背景中原本次要的紋樣，將其繪滿整個盤子。在江戶，更為繁榮的是町人文化，但金澤說到底還是京都文化的分支，屬於朝廷和武家文化。年輕且富有朝氣的江戶逐漸演化成了如今的東京，無論城市還是文化都朝著那個方向發展。我一邊接觸著金澤的文化，內心一邊想著江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