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水道

跑道剛換成藍色的時候，我常常坐在光復樓矮木櫃上，把腳懸在窗外，想像自己已觸及水面，激起漣漪延伸出去，閃著光餘波盪漾。後來壓上了白色跑道線，像極泳池裡塑膠繩切割的水道，腳不自覺晃啊晃，像能濺起水花似的。

好想跳下去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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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是哪堂課，投影幕映著一張照片，背景是昔日的暗紅色跑道，全班一陣驚呼。明明也是不久前的事啊，怎麼像是上個年代的老照片，竟對那踩了兩年的紅操場一瞬間感到陌生。

所以說，人要習慣其實很快，遺忘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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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一是座不大不小的泳池，有時小得能清楚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過度擁擠，有時卻大得如潛下池底看到的汪洋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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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像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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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是初下水的興奮刺激，寒意從腳尖向上直竄牙根的那股衝擊，再顫抖著喊聲好冷。適應水溫通常只需要三十秒，再冷也阻擋不了向前游的渴望，到對岸氣喘吁吁卻有著自信、無所畏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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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高二時抽筋。望著對岸想直衝，卻一次次在中途狠狠抽筋，腳底板的痛楚和喘不過氣的累拉著我下沉。大概快溺斃了吧，我只看見眼前一片白茫茫，在水中卻不能喊救命，只能自個兒流眼淚（在水裡流淚沒有人看得見）（池中到底有多少比例的我的淚）。最終還是勉強以水母漂抵達彼岸，再一次大口大口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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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總能迅速老練地找到池壁的出水孔，用強力溫水柱沖背，游泳池倒成了溫泉區。儘管指尖早已浸泡得軟爛皺褶泛白，還是不甘願就這麼起身上岸，陸上的溫度反而不比水裡友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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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光復樓窗台看出去，藍色水道仍在閃閃發光。
啊，再讓我浸泡個八十天也不夠啊。

- 寫於 2017 年 3 月 15 日，高中畢業倒數八十天。
原文刊載於個人 Insta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