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癮:在放縱中尋找平衡

/安娜·倫布克、趙倩


§中文版序

>>多巴胺是大腦產生的一種化學物質,是一種與愉悅感和獎賞機制有關的神經遞質。

>>就是大腦中處理快樂和痛苦的區域是相同的,並且大腦會努力維持快樂和痛苦的平衡。每當這個天平向一側傾斜時,大腦就會在另外一側施加壓力,竭力恢復平衡,神經科學家稱之為「內穩態」。

>>多巴胺被釋放以後,大腦會相應地減少或「下調」被刺激的多巴胺受體的數量,從而導致快樂-痛苦的天平向痛苦端傾斜,以恢復平衡。所以,我們常常會在快樂過後產生宿醉感或失落感。倘若等待足夠長的時間,這種感覺就會消失,我們會重新回歸中立的狀態。然而,人類天生渴望對抗這種感覺,於是我們會再次回到那個快樂源泉的懷抱――比如再玩一局遊戲。

>>現在我們繼續玩遊戲,不是為了獲得快樂,而是為了回到正常的感覺。一旦停下來,我們就會體驗到戒斷任何成癮物質時會出現的普遍症狀:焦慮、易怒、失眠、煩躁和強烈的渴求,一心想回到那個成癮物質身邊。

>>中國的整體幸福感排名比較靠後,在156個國家中位列第93位。芬蘭人的幸福感最高。幸福感最低的國家是南蘇丹。

>>並非人人都玩電子遊戲,但幾乎所有人都有一個令自己成癮的數字化產品,其中很可能就包括智能手機――它相當於「有線一代」(wired generation)的「皮下注射針」。

>>本書認為,當今廣泛且日益嚴重的成癮問題並非源於意志薄弱或道德敗壞,而是因為我們越來越容易接觸到能令人輕易上癮的藥物和行為,包括「數字藥物」。從遠古時代進化而來的大腦無法與現代的生態系統相協調,致使我們更容易成癮,也更容易受到抑鬱、焦慮、失眠和諸多心理問題的影響,因為我們的大腦總是試圖以過多的快樂來補償自己。

§引言

>>智能手機是現代社會的「皮下注射針」,全天24小時不間斷地為「有線一代」(wired generation)注射數字多巴胺。

>>科學家將多巴胺作為一種「通用貨幣」,以此來衡量某種體驗致人成癮的可能性。大腦獎賞迴路產生的多巴胺越多,這種體驗就越容易上癮。

>>除了多巴胺,20世紀最重要的神經系統科學發現之一是快樂和痛苦源自大腦的同一區域。具體說來,快樂和痛苦就像一架天平的兩端。

>>在我們產生渴求的那一刻,大腦內的天平開始向痛苦的那一邊傾斜。

>>嚴重成癮者是被我們忽視的當代先知,他們預言了我們的滅亡,

§第1章 我們的自慰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都在使用自己的自慰機器。

>>即便生活美滿,當代人依然面臨著日益嚴重的強迫性過度消費問題。

>>成癮的最大風險因素之一是成癮物質容易獲取。

>>精神疾病也是一個風險因素,但兩者之間的關係尚不清楚:是精神疾病導致成癮問題,還是成癮問題導致或暴露了精神疾病,抑或介於兩者之間?

>>精神創傷、社會動蕩和貧困也會增加成癮風險,因為成癮物質會成為應對這些問題的手段,並導致表觀遺傳變化――遺傳鹼基對之外的DNA鏈發生可遺傳變化――影響個體及其後代的基因表達。

>>供給創造了需求,我們的多巴胺經濟,或者歷史學家戴維·考特萊特(David Courtwright)所謂的「邊緣資本主義」,正在推動這一變化,此外革命性技術也提供了助力,它不僅增加了成癮物質的獲取途徑,也增加了這類物質的數量、種類和效力。

>>我們吃的很多食品中都添加了大量的糖、鹽和脂肪,以及數千種人工香料,

>>多重用藥――同時使用或在間隔時間很短的情況下使用多種藥物――已成為常態。

>>當今世界又出現了「數字藥物」,這是以前所沒有的,或者說過去只存在於現實世界,如今出現在數字平台上,這些平台的影響力和便捷性均呈指數式增長。其中包括網絡色情作品、線上賭博和電子遊戲等。

>>消費行為本身也會讓人上癮。

>>他沈迷於在網上搜索和購買產品。對他來說,從決定購買什麼產品開始,他就進入了極度興奮的狀態,這種狀態會從等待收貨持續到收貨,並在他打開包裹的那一刻達到頂點。不幸的是,這種興奮並不會持續太久,等他撕下亞馬遜的膠帶,看到裡面的產品後,這種興奮感就消失了。

>>案件的最終調查結果是,這個哥哥一直在網上看動畫片,偶然發現了一些包含各種性行為的日本動漫。這個孩子有一台自己的iPad(蘋果平板電腦),沒有人監督他用iPad乾了什麼。在看了一堆動畫片之後,他決定在弟弟身上實踐。

>>互聯網使我們更容易接觸到新事物,還能讓我們看到可能從未體驗過的行為,進而推動了強迫性過度消費。視頻不僅僅能「像病毒一樣傳播」,而且它們本身就具有傳染性,因此出現了模因(meme)。

>>都有可能在自我刺激中走向死亡。

>>除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和亞洲的部分地區外,現在全球超重人數已超過低體重人數。

>>美國流行的主要是違禁藥品,俄羅斯和東歐流行的主要是酒精。

>>貧困和低學歷人口最容易出現強迫性過度消費的問題,尤其是在富裕國家。他們很容易獲取高回報、高效力的最新藥物,與此同時,他們無法從事有意義的工作,居無定所,缺乏高質量的教育,負擔不起醫療保健的費用,也難以享受種族平等和階級平等的法律保障。

>>最主要的三大死因是藥物過量、由酒精引發的肝病和自殺。凱斯和迪頓將這種現象稱為「絕望之死」。

>>我們正在逐步吞噬自己。

>>Dealers, Doctors and the Drug Company That Addicted America「邊緣資本主義」:戴維·考特萊特,《上癮的時代:壞習慣如何變成大生意》(The Age of Addiction: How Bad Habits Became Big Business)Deaths of Despair and the Future of Capitalism

§第2章 逃避痛苦

>>將新世紀「內心的神」(God Within)的宗教體系描述為「一種既具有普適性又能撫慰人心的信仰,使人獲得不一樣的快樂……沒有任何痛苦……它是一種神秘的泛神論,在這種信仰中,神是一種體驗,而不是一個人。

>>但我擔心,他們的童年被過度淨化,甚至達到了病態的程度,在一個相當於軟壁病房的環境中撫養孩子,孩子不會受傷害,但與此同時,他們也無法為步入這個世界做好準備。

>>保護孩子免受逆境之苦,是否讓他們對逆境產生了極度的恐懼?使用虛假的贊揚,規避現實世界的影響,以此來提升孩子的自尊,是否會讓他們變得狹隘、自負,對自己的性格缺陷一無所知?滿足孩子的所有慾望,這個時代是否在鼓勵一個新的享樂主義?

>>他們佔盡了生活里的一切優勢――能夠提供支持的家庭、優質的教育、穩定的經濟、良好的醫療條件,但他們卻出現了退縮性焦慮、抑鬱和身體疼痛等問題。他們不僅沒有發揮自己的潛力,甚至連早上起床都做不到。

>>雖然據我所知,沒有證據表明疼痛會切實地加速組織修復,但有新的證據顯示,在手術中使用阿片類藥物會降低組織的修復速度。

>>我認為……盡一切努力完全抑制疼痛和炎症反應是非常危險的……毫無疑問,讓四肢產生適度的疼痛和炎症,這是大自然為了實現最明智的目的而使用的工具。

>>我們都在逃避痛苦。有些人選擇吃藥,有些人選擇窩在沙發里,一邊上網衝浪一邊在網飛(Netflix)上刷劇,還有一些人選擇閱讀愛情小說。我們總會做點兒什麼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然而,所有這些試圖讓自己遠離痛苦的努力似乎只會讓我們變得更加痛苦。

>>為什麼在一個空前富裕、自由、技術先進和醫療發達的時代,我們卻比以往更加不快樂,更加痛苦?

>>我們之所以如此痛苦,可能是因為我們一直在努力規避痛苦。

§第3章 平衡快樂與痛苦

>>多巴胺的主要作用不是讓人們在獲得獎勵後感到快樂,而是驅動人們產生獲得獎勵的動機。它促進了「想要」,而不是「喜歡」。

>>大腦中處理快樂的區域與處理痛苦的區域是重疊的,並通過對立過程發揮作用。

>>因此,每當天平朝著快樂的方向傾斜時,強大的自我調節機制開始發揮作用,試圖讓天平回歸平衡。這種自我調節機制不需要有意識的思考或意志力,它們更像一種本能反應。

>>(opponent-process theory):「任何長期或反復偏離愉悅或情感的中立狀態……都要付出代價。這種代價是一種「後反應」(after-reaction),它的作用與刺激物相反。

>>反復接受相同或類似的愉悅刺激後,向快樂端的傾斜幅度變得越來越小,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但向痛苦端的後反應變得越來越強,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個過程被科學家稱為「神經適應」。

>>需要更多的刺激才能有快感,或者同等劑量的刺激所帶來的快感減少,這就是所謂的耐受性。耐受性是成癮的一個重要因素。

>>享樂主義,即純粹地追求快樂,會導致快感缺失,即無法享受到任何形式的快樂。

>>無論哪一種成癮物質,其戒斷反應都是焦慮、易怒、失眠和煩躁。

>>「由煩躁導致的復發」,在這種現象中,恢復成癮物質的使用不是為了獲得快感,而是渴望減輕長期戒斷所帶來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

>>好消息是,如果我們能夠耐心等待足夠長的時間,大腦(通常)會重新適應沒有該成癮物質的狀態,我們可以重新建立基本的內穩態:使天平達到水平。

>>在條件性線索消失後,大腦的多巴胺水平不是回歸到基線水平(在沒有任何獎勵的情況下,大腦也會釋放一定量的多巴胺,以保持精神振奮),而是降低到基線水平以下。這種暫時的多巴胺不足會驅動我們繼續尋求獎勵。當多巴胺水平低於基線水平時,人們會產生渴求,繼而通過有目的的活動來獲取獎勵。

>>與獲得意料之外的獎勵相比,當期待中的獎勵未能實現時,由此產生的後果會更加糟糕。

>>賭博的動機主要基於是否獲得獎勵的不可預測性,而不是基於經濟收益。

>>賭博障礙凸顯了獎賞預期(獲得獎勵前大腦釋放多巴胺)和獎賞反應(獲得獎勵時或獲得獎勵後大腦釋放多巴胺)之間的微妙區別。一些賭博成癮的患者告訴我,在賭博的時候,他們希望暫時輸錢。開始輸得越多,繼續賭博的衝動就越強烈,再贏錢後的快感也越高――這種現象被稱為「追逐損失」。

>>在社交媒體的應用程序中,其他人的反應是反復無常且不可預測的,因此被點贊或取得類似成就的不確定性與「贊」本身一樣具有強化作用。

>>大腦通過改變產生多巴胺的神經元的形狀和大小,對獎勵及其相關線索的長期記憶進行編碼。例如,在高多巴胺獎勵的作用下,樹突,即神經元末端的細分支會變得更長、更多。這個過程被稱為「經驗依賴性神經可塑性」。這些大腦變化可能會持續一生,並在戒斷成癮物質後持續很長時間。

>>這些發現表明,像可卡因這樣的藥物可以永久改變大腦。對酒精、阿片類藥物和大麻等其他成癮物質的研究也有類似的發現。

>>在臨床工作中,我看到那些與嚴重成癮問題作鬥爭的人,即使在戒斷多年後,只要有一次接觸,就會再度陷入強迫使用的狀態。這可能源於患者對成癮物質持續的敏感化,即對先前使用該物質的遙遠回聲。

>>發現儘管成癮導致了一些不可逆的大腦變化,但通過創建新的神經網絡,可以繞過這些受損區域。這意味著,雖然大腦的變化是永久性的,但我們可以找到新的突觸迴路,從而形成健康的行為。

>>光遺傳學技術

>>每個人都有令自己成癮的物質。

>>快樂與痛苦可能會同時發生。

>>有些人的天平一開始並不處於平衡狀態:抑鬱症、焦慮症和慢性疼痛症患者的天平起初都向痛苦的一側傾斜,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更容易出現成癮問題。

>>我們對痛苦(和快樂)的感官知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我們對該感覺所賦予的意義的影響。

>>科學研究告訴我們,每一種快樂都是有代價的,隨之而來的痛苦會更加持久和強烈。 如果我們長時間反復接受愉悅的刺激,那麼我們忍受痛苦的能力就會降低,快樂的門檻也隨之提高。

>>由於瞬時記憶和長時記憶,就算我們想忘記,也難以遺忘快樂和痛苦的經驗:海馬體為大腦刺上的「文身」可以持續一生。

>>如果沒有快感,我們就不會吃、喝或繁衍。如果沒有痛感,我們就無法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並避免死亡。

>>但我們的大腦並沒有因為這個富足的世界而進化。

>>「我們是雨林中的仙人掌。」

>>最終的結果是,我們現在需要更多的獎勵才能感受到快樂,而些微損傷都能使我們感到痛苦。

>>Neuropharmacology

§第4章 多巴胺戒斷

>>D代表數據(Data)。

>>O代表使用的目的(Objectives)。

>>P指的是使用成癮物質所帶來的問題(Problems)。

>>重置大腦獎賞迴路所需的最短時間一般是一個月。

>>A指的是戒斷(Abstinence)。

>>在戒斷藥物兩周後,多巴胺的水平仍然低於正常水平。

>>他們需要在醫學監測下逐漸減少成癮物質的用量。

>>多巴胺戒斷對少數患者(約20%)沒有效果。這也是很重要的數據,說明成癮物質並不是精神症狀的主要誘因,患者可能同時患有精神障礙,需要進行相應的治療。

>>M指的是正念(Mindfulness)。

>>我們需要讓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與自己分離,但同時它們又是我們的一部分。

>>I指的是洞悉(Insight)。

>>N指的是下一步計劃(Next Steps)。

>>匿名戒酒會幾十年來的經驗告訴我們,戒斷是成癮者的唯一選擇。

>>E指的是嘗試(Experiment)。

>>如果不向患者提出適度使用的策略,特別是重度成癮者造成適得其反的結果,使他們在戒斷一段時間後突然復發,並進一步增加成癮物質的使用量,這種現象被稱為「破堤效應」(abstinence violation effect)。

§第5章 自我約束策略

>>從根本上來說,自我約束靠的不是意志力,雖然個體能動性的確發揮了一定的作用。相反,自我約束承認了個人意志的局限性。

>>首先承認我們會在強烈的慾望下喪失自主性,然後在我們尚有自主選擇能力的時候來約束自己。

>>但是,在自己和我們的心愛之物之間製造有形的障礙,就可以在慾望和行動之間按下暫停鍵。

>>物理策略(空間)、時間策略(時間)和分類策略(意義)。

>>在自己與令我們成癮的物質之間製造物理性障礙和/或地理距離。

>>但需要注意的是,自我約束並非萬無一失。有時障礙本身反而激起了人們的挑戰欲。尋找獲取成癮物質的途徑也增加了成癮物質的吸引力。

>>藥物納曲酮被用來治療酒精和阿片類藥物成癮,也可用於其他成癮問題,如賭博成癮、暴食成癮和購物成癮。納曲酮會阻斷阿片類藥物的受體,從而減弱多種獎賞行為的強化效應。

>>由於納曲酮阻斷了人體內源性阿片類物質的釋放,因此有人懷疑它可能會誘發抑鬱症。

>>另一種用於治療酒精成癮的藥物是雙硫侖。它能中斷酒精代謝,導致乙醛積聚,進而造成嚴重的臉紅反應、惡心、嘔吐、血壓升高和全身不適。

>>事實證明,意志力並不是一種無限的資源。它更像是鍛鍊肌肉,過度使用會使其疲憊不堪。

>>減肥手術是治療肥胖的有效方法,特別是在其他療法失敗的情況下。

>>設置時間限制和「終點線」。

>>高多巴胺物質會影響延遲滿足的能力,這種現象被稱為「延遲折扣」(delay discounting)。

>>延遲折扣指的是獎勵的價值隨著等待時間的延長而下降。我們大多數人更希望今天拿到20美元,而不是一年以後。與長期回報相比,我們往往更看重短期回報,這可能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其中成癮物質和行為也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當我們受到成癮性藥物的影響時,「時間視域」會有明顯的縮小。

>>在當今這個多巴胺豐富的生態系統中,我們都做好了即時滿足的準備。我們希望購買的東西第二天就能出現在家門口。我們希望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下一秒就能出現在屏幕上。我們是否失去瞭解開謎題的本領,是否無法承受尋找答案而不得的沮喪,抑或失去了等待所求之物的耐心?

>>當參與者選擇即時獎勵時,大腦中處理情緒和獎勵的部分會活躍起來。當參與者選擇延遲獎勵時,前額葉皮層――大腦中參與計劃和抽象思維的部分――會活躍起來。

>>在瞭解生命有限性的情況下,與那些在資源豐富的環境中長大的人相比,在資源貧乏的環境中成長的人可能會更加看重即時獎勵而不是延遲獎勵。與大學生相比,生活在巴西貧民窟的同齡人往往不那麼看重未來的回報。

>>貧窮是成癮的風險因素之一,特別是在一個容易獲得廉價多巴胺的世界里,這不足為奇。

>>多巴胺消費不僅是一種填補業餘時間的方式,也成為人們不參與勞動力市場的原因。

>>第一部分是獲得快感;第二部分是變得一團糟;第三部分是控制損失。成癮者感到厭煩或因無法解決問題而沮喪,他們本能地設計出胡迪尼式的困境,在沒有其他挑戰出現的情況下,將自己解脫出來。當他們成功時,藥物成為獎勵,當他們失敗時,藥物成為安慰品。

>>因為一旦開始使用大麻,他就不再受理性的支配,而是被快樂與痛苦的天平控制。即使是一根大麻煙捲也會使人陷入不受邏輯控制的渴求狀態。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再客觀地評估大麻帶來的即時獎勵與延遲獎勵。延遲折扣控制了他的世界。

>>我們剛承諾要戒掉它們,它們就重新換上精美的包裝,變成價格合理的新產品再次出現,並對我們說:「嘿!沒關係。我現在對你很有好處。」

§第6章 多巴胺天平失靈了嗎?

>>如果一個人沒有對更加強效的阿片類藥物產生依賴性,那麼使用丁丙諾啡後可能會產生極度的快感。

>>會面的前一天晚上,克里斯徹夜未眠,他一邊「吸毒」,一邊閱讀弗洛伊德的著作《文明及其不滿》(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

>>患有抑鬱症、焦慮症、注意力缺陷、認知扭曲、睡眠障礙等問題的人的大腦無法正常工作,就像糖尿病患者的胰腺不能分泌足量的胰島素一樣。

>>丁丙諾啡彌補的不是他的大腦缺陷,而是這個世界的不足。也許這個世界讓克里斯感到失望,而服用丁丙諾啡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適應世界的方式。

>>即使是以前被認為不會「成癮」的抗抑鬱藥,也可能導致耐受性和依賴性,從長遠來看,這些藥物甚至有可能加劇抑鬱症狀,出現「遲發性焦躁」的現象。

>>如果抗精神病藥物非但沒有讓我們「比好更好」,反而讓我們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呢?抗精神病藥物在短時間內緩解了他們的痛苦,同時也限制了他們體驗各種情緒的能力,尤其是像悲傷和敬畏這樣強烈的情緒。
我的一位病人服用抗抑鬱藥後效果顯著,她告訴我,自己不會再因看到奧運會宣傳廣告而哭泣。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她笑了起來,她自願放棄了性格中多愁善感的一面,從而減輕了抑鬱和焦慮,這讓她很高興。結果,她在自己母親的葬禮上也哭不出來了,這說明她的天平發生了傾斜。她停用了抗抑鬱藥,不久後就出現了更加劇烈的情緒波動,包括更嚴重的抑鬱和焦慮。但她認為,這些情緒低谷是值得的,因為它們可以讓人感受到人性。

>>我不再沒完沒了地追問那些大問題:活著的目的是什麼?我們有自由意志嗎?我們為什麼受苦?上帝存在嗎?相反,我只是帶著這些問題繼續生活。

>>我不會為了適應這個世界而削弱自己。難道我們之中有誰應該這樣做嗎?

>>如果需要吃藥才能適應這個世界,那麼我們適應的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我們是不是打著治療疼痛和精神疾病的幌子,讓大部分人通過生物化學的方式無視那些無法忍受的環境?更糟糕的是,精神藥物是否已經成為社會控制的一種手段,尤其是對窮人、失業者和被剝奪權利的人而言?

我們的世界是個怎樣的世界:極端天堂與極端地獄結果都是地獄

>>開給貧困人口,特別是貧困兒童的抗精神病藥物的頻率更高,數量更大。

>>「鄰里剝奪指數與抗精神病藥物的處方率存在相關性。」

>>「貧困、失業率和就業人口比與阿片類處方藥的盛行和藥物使用方法高度相關。平均而言,在經濟前景較差的地區,阿片類藥物處方率、由藥物引起的住院率和藥物過量致死率可能也更高。」

>>「如果對那些沒有種族和階級特權的患者的基本需求視而不見,只用丁丙諾啡維持治療,這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有可能演變為一種制度性忽視,甚至是結構性暴力,以至於人們認為這樣就足以讓他們康復。」

>>整個星球的人都在沈睡中死去,他們或是躺在床上,或是倚著沙發,或是趴在辦公桌上。最後馬爾和船員們解開了謎團:基因突變導致他們對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渴望。

§第7章 在痛苦端施加壓力

>>在天平的痛苦端增加砝碼,可以帶來相反的效果――快樂。

>>通過間歇性的痛苦刺激,享樂的自然設定點會偏向快樂的一側,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對痛苦的感受力降低,也能感受到更多的快樂。

>>毒物興奮效應(hormesis)是指小劑量到中等劑量的有害刺激與/或疼痛刺激所產生的有益作用,這些刺激包括寒冷、炎熱、重力變化、輻射、限制進食和運動等。

>>低劑量的刺激引發DNA損傷修復,受到刺激後的細胞凋亡(細胞死亡)可去除異常細胞,通過刺激抗癌免疫消除癌細胞

>>禁食算法包括隔日禁食、每週一天禁食、每天9小時禁食、每天一餐禁食、16:8飲食法(每天斷食16小時,在剩餘8小時內完成所有進食)等。

>>運動可以幫助那些成癮者戒斷或減少用藥。

>>有時我不禁懷疑,現代人之所以容易對某些東西成癮,是不是因為這些東西能提醒我們身體的存在。在最受歡迎的電子遊戲中,遊戲角色會跑、跳、爬、射、飛。智能手機要求我們滾動頁面和點擊屏幕,巧妙地利用重復性動作的古老習慣,這種習慣可能是在幾個世紀的碾磨小麥和採摘漿果的過程中養成的。當代人之所以對性愛念念不忘,原因可能在於性愛是最後一項仍被廣泛使用的身體活動。

>>每天在社區內散步30分鐘就能產生效果。

>>「方便的暴政」

>>跑輪也是一種成癮物質。

>>劇烈的疼痛/恐懼和腎上腺素的飆升,創造出一種強效的藥物。

>>單靠壓力就可以提高大腦獎賞迴路中的多巴胺水平,由此產生的大腦變化與可卡因和甲基苯丙胺等成癮藥物導致的大腦變化相同。

>>強調隨著力度、數量和持續時間的增加,任何物質或行為的成癮風險都會增加。

>>相比之下,藍領階層的工作逐漸機械化,脫離了工作本身的意義。他們受雇於冷漠的雇主,用自己的勞動為雇主帶來收益,但他們的自主性有限,只能獲得微薄的經濟收益,缺乏共同的使命感。零碎的裝配線工作會破壞工人的成就感,減少與終端產品消費者的接觸,而成就感以及與消費者的互動是內部動機的核心。因此藍領階層會出現「努力工作/盡情享樂」的心態,結束了一天繁重無聊的工作後,他們會將強迫性過度消費作為獎勵。

§第8章 激進誠實

>>這是成癮問題中的常見現象,是類似於入睡前幻覺的半清醒狀態,通常被稱為「否認心態」。

>>「你為什麼想改變這種情況?」他用動機式訪談的標準問題提問,這是臨床心理學家威廉·R.米勒(William R.Miller)與斯蒂芬·羅爾尼克(Stephen Rollnick)開發的一種咨詢方法,旨在探索訪談對象的內在動機並解決矛盾心理。

>>具有強迫性的、自我毀滅的模式,從而使這件事的樂趣盡失。

>>在患者講述的故事中,如果他把自己頻繁地描述為受害者,幾乎不對負面後果承擔責任,那麼這些患者仍然無法擺脫困境,痛苦的感覺會持續下去。他們忙著去責怪別人,沒有認真思考康復的問題。相反,當患者開始在故事中準確描述自己的責任時,我就知道他們正在好轉。

>>受害者敘事反映了一種更加廣泛的社會趨勢,即我們都傾向於將自己視為環境的受害者,自己遭受的痛苦應該獲得補償或回報。即使當人們真的受到傷害時,如果敘事始終不能突破將自己作為受害者的模式,他們也很難得到治癒。

>>即缺乏責任感的共情只是一種減輕痛苦的短視行為。如果治療師和患者重新創造一個故事,在這個故事中,患者始終是某些不可控力的受害者,那麼患者很有可能繼續成為受害者。

>>此外我也意識到,我們之間的摩擦帶來了許多積極的影響,也就是說,如果我與母親相處融洽,那麼我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堅韌和自立。

>>虛假自體是一種自我建構的人格面具,以抵御無法忍受的外部要求和壓力。溫尼科特假設,虛假自體會帶來巨大的空虛感,一切都不復存在。 社交媒體助長了虛假自體的問題,它幫助我們,甚至鼓勵我們編造脫離現實的個人生活經歷。

>>當我們的經歷與我們展現出的形象不符時,我們可能會變得冷漠,缺乏真實感,成為一個與我們所創造的形象一樣虛假的人。精神病學家稱這種感覺為現實感喪失和人格解體。

>>進入競爭性的生存模式後,我們會傾向於短期收益而非長期收益,無論該收益是否為實際的物質財富。這是一種稀缺心態。

>>從直覺上講,當資源稀缺時,人們會更加在意眼前的收益,對那些可能在遙遠的未來獲得的回報缺乏信心。

>>物質財富過剩與物質財富不足同樣糟糕。多巴胺過量會削弱延遲滿足的能力。社交媒體的誇大和「後真相」政治(我們稱之為謊言)放大了我們的稀缺感。

>>德雷克的經歷還不足以證明,在一個腐敗且功能失調的系統中,激進誠實是否會帶來事與願違的後果,也不足以說明在美國社會,種族和階級特權對克服巨大的負面影響發揮了什麼樣的作用。如果他出身貧困且/或是有色人種,結果可能會截然不同。

§第9章 親社會羞恥感

>>羞恥感是一種不同於內疚的情緒。其中的思路是這樣的:羞恥感會讓我們感覺自己做人很失敗,而內疚感讓我們感覺自己的行為很失敗,但依然能保持積極的自我感。羞恥感是一種適應不良的情緒,而內疚感是一種適應性情緒。

>>悔恨與對懲罰和被拋棄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悔恨是因為做錯事被發現,可能包括也可能不包括對行為本身的懺悔。對於被拋棄的恐懼,其本身就是一種強有力的懲罰。它是對可能遭受的驅逐、回避與無法繼續作為群體一員的恐懼。

>>我認為兩者的區別不在於我們對這種情緒的感受,而在於其他人對我們的越軌行為的反應。

>>如果其他人的反應是拒絕、譴責或回避,那麼我們就會進入一種我稱之為「毀滅性羞恥感」的循環。毀滅性羞恥感加深了羞恥感的情緒體驗,誘使我們將導致羞恥感的行為永久化。如果其他人的反應是拉近與我們的距離,提供有關救贖/康復的明確指導,我們就會進入「親社會羞恥感」的循環。親社會羞恥感可以降低羞恥感的情緒體驗,幫助我們停止或減少可恥的行為。

>>瞭解了一個病人的故事――知道是什麼塑造了他們,使之成為現在的樣子――厭惡感就會在共情的溫暖中蒸發。

>>過度消費會使人產生羞恥感,進而遭到集體的回避,或者對集體撒謊以避免自己遭遇排擠,這兩種情況都會進一步強化孤立的狀態,周而復始,導致持續的過度消費。

>>其關鍵是出現羞恥感之後的「任務清單」,即具體的改正措施。

>>復發本身就是一種俱樂部物品(club goods)。行為經濟學家將屬於某個團體的回報稱為「俱樂部物品」。俱樂部物品越強大,團體就越有可能留住現有成員,並吸引新成員。

>>讓他們體驗同理心、利他主義,以及某種程度的幸災樂禍,

>>俱樂部物品會受「搭便車者」(free rider)的威脅,搭便車者試圖在沒有充分參與團體活動的情況下,從該團體獲益,他們類似於我們常說的「貪小便宜的人」。涉及團體規則和規範的時候,如果搭便車者不能遵守、撒謊和/或不努力改變自己的行為,他們就會威脅俱樂部物品。他們的個人行為對增強俱樂部物品毫無幫助,但他們個人卻因為加入團體而受益――獲得歸屬感。

>>當然,團體思維策略也可能會被用於邪惡的目的。例如,當獲得歸屬感的成本超過了俱樂部物品,並且成員受到傷害的時候。

>>親密關係的建立並非依靠彼此的完美,而是共同努力彌補過錯的意願。

>>在這個數字化程度日益加深的世界中,社交媒體羞辱及其相關的「抵制文化」(cancel culture)已成為一種新的回避形式,它以現代化的方式曲解了羞恥感最具毀滅性的方面。 即使沒有人指責我們,我們也已經準備好了將矛頭對準自己。

>>社交媒體引發了大量不公平的對比,從而加深了我們的自我羞辱。現在,我們不僅將自己與同學、鄰居和同事進行比較,還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進行比較,因此我們很容易陷入一種錯覺,即我應該做得更多或得到更多,或者乾脆過另一種生活。

§結論 平衡之道

>>我在相機的另一端發現了一個奇妙的、超現實的、令人難以抗拒的世界,與我借助毒品所創造的世界不相上下。但顯然前者更好,因為它不需要毒品。

>>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一種方法,讓自己完全沈浸於生活之中。不要逃避你試圖逃離的一切,而是停下來,轉身面對。

1.對快樂的不懈追求(以及對痛苦的逃避)會導致痛苦。
2.康復始於戒斷。
3.戒斷成癮物質能夠重置大腦的獎賞迴路,並使我們從簡單的獎勵中獲得快樂。
4.自我約束在慾望和消費之間創造了字面意義上的空間與元認知的空間,在今天這個多巴胺過量的世界里,自我約束是一種必要的手段。
5.藥物可以恢復內穩態,但要考慮到在用藥物消除痛苦的同時,我們失去了什麼。
6.在天平的痛苦端增加重量,為了恢復平衡,天平會重新向快樂的一側傾斜。7.提防疼痛成癮。
8.激進誠實可以增強意識,鞏固親密關係,培養豐富的思維。
9.親社會羞恥感證實了我們歸屬於人類團體。
10.不要逃避這個世界,我們可以沈浸其中,從而找到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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