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前
所謂夏至,是一年裡日照最長的一日。
用日文來說就是:
「この日が一年のうちで最も昼の時間が長い」。
2020年的夏至是6月21日,今天是6月20日,夏至前。
我和辦活動的小夥伴Max,久違地面對面相約吃飯。
最後一次實際見面,已是一月時我們舉辦的易用性測試工作坊。
轉眼,六月末,夏天來了。
--
東京總算是解除緊急事態,
每天雖還是有十幾個零星的感染發生,
但彼此都受夠天天視訊的生活,
找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例如:
他生日在六月、我六月滿一年的東京生活、該討論實體活動內容...
總之今天我們約在池袋附近,
一家寧靜的古民家咖啡廳,大聊特聊近況。
由於咖啡廳離我的住處很近,所以我先到了,
一坐下來,綁著短馬尾的清秀男服務生,
端了水過來,放下兩個玻璃杯後,他問:
「元気ですか?」
中文的意思是「你好嗎?」
我是第三次來這家隱身在花園裡的咖啡廳,
對方多少也認得我了,他的一句問候,
害我當下好想去Google map上面給個評價5分。
是否一個人在異國生活,容易被小事感動呢?
「お陰様で、元気です。ここに来られてうれしいです」
我回說「托您的福,我很好,總算能來這很開心。」
戴著口罩的他,點點頭離開。
--
十分鐘後,Max準時12:00出現在門口。
我們聊工作、聊生活、聊未來,
「我最近搬家了,陽台能眺望多摩川呢」他說。
「真巧,我七月底也要搬家到西大井車站附近」
「誒~ 真的假的,那邊離我一站誒!」
我們大笑,哪來的默契,
那以後討論活動豈不是超方便的。(雖然線上討論也是可以)
--
「新家如何?還習慣嗎?」我問。
Max得意地秀出房間的照片,
認真佈置的辦公桌、三人座的灰色沙發,都是他自己去Ikea買來組裝的。
牆上還掛了兩幅Keep calm Carry on海報,
我大笑說「你又不是英國人。」
「不行嗎?我喜歡啊」他抗議。
Max是澳洲人,25歲,我把他當弟弟照顧。
不過,「弟弟」這種說法似乎有點自大,
小小年紀來到日本求學,在日本生活將近9年,日文流利,
他才是算我的大前輩吧?
--
「那最近過得好嗎?」我繼續話題。
「我發現自己會設下一個目標去努力,但是達成後的成就感僅僅一瞬間,自己又好像失去方向。」他回。
「例如這次搬家也是,過程中很多有趣的事情要解決,但是搬進去之後,不到一週我又變的失落。我想換工作,覺得目前的公司沒有挑戰」Max繼續解釋。
「我非常懂。」
對於已經換了七家公司的我來說,我很快理解他想表達的感受。
我也一樣啊,不斷地設下一個又一個的目標,
把自己逼到極限,但達成後的失落感卻遠大於成就感。
於是我又開始尋找下一個目的地,
我偶爾會思考,東京之後我會往哪去。
--
「我們大概是那種,藉由解決問題來獲得樂趣的Type」我回。
Max用力點頭。
Max繼續說「很多大學同期的同學,畢業後進了日本大公司,就打算一輩子都在裡面到退休,我做不到」
「的確這類型的人很多啊,有人週末最大的樂趣,是探訪東京各處美食或可愛的咖啡廳,樂此不疲啊,我也做不到哈哈」我附和。
「可是啊,不論是他們還是我們,如果都是為了追求所謂的“幸福”,比起我們,他們是否比較成功呢?」我攪了攪茶裡的冰塊。
「我們的生活方式,好累喔。」我苦笑。
--
「喔對了,生日快樂,給你~」
我送給Max的禮物是日本岡山的「備前珈琲玉」 ,
聽說是能夠讓咖啡變得更好喝的神奇石頭。
「你就當做被騙試試看吧」我微笑。
「謝謝你...」Max的聲音變得很小聲。
我發現這個小男孩,收到禮物的反應是變得很害羞,
頭低下來看著禮物,喃喃說出謝謝兩個字,
我之前在日比谷公園的市集買了很多罐果醬,
給他的時候,他也是很不好意思地樣子。
--
「25歲的生日願望是什麼?」我問。
「誒~ 我沒有願望啦....」他看起來有點困擾地想了想,反問我:
「如果你會給25歲的自己一些建議,會是什麼?」
今年要滿34歲的我,會給十年前的自己什麼建議呢?
「恩,工作方面,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每一年換一家公司,因為我想多看看不同的產業。同時我也回到母校,自發性地參與學生創業團隊的設計工作,後來自己舉辦設計相關的活動、免費諮詢等...所以工作這塊,我沒什麼好建議的,就照自己的路繼續走。」
「大概,是感情方面吧,在一段關係裡,自己總是過度擔心,所以無法真正展現自己的樣子,結果不知怎的每一段的壽命都很短。所以我會告訴自己,灑脫點,表達真正的需求,不用害怕失去一段關係,你要找到的是可以接受你真正樣貌的對象。」我認真的回完了。
結果,順著我的話題,我們竟然討論起關係中的依附理論。
一般來說,人在關係中大致可以分成三大類:
- 安全型依附(Secure attachment)
- 焦慮矛盾型依附(Anxious-ambivalent attachment)
- 逃避型依附(Avoidant-attachment)
還有一種混亂型依附(Disorganized attachment)。
「我是逃避型的」Max秒回。
「那我大概是焦慮型的,但我會避免展現焦慮的行為」
Max認為自己會變成逃避關係的性格,很大原因是父母從小時候的缺席,記憶中都是給保母照顧,而他父母後來也離婚了,他一個人高中就來到日本讀書,很少與父母聯絡。
歐,不過因為這次的疫情,他遠在澳洲的父母多了許多時間在家,似乎比較常視訊聊天,聽說他還跟家人參與了英國的“與山羊聊天”的搞笑活動。
一個人會變成哪種依附關係,都和原生家庭的互動方式有緊密地連結,
「但是世上又有多少父母,天生就會是好父母呢?」我問。
如果安全型的小孩,是在滿滿的愛中成長的,這世上又有多少比例?
我們微笑無語。
--
下午三點,我們解散~
回到Share house的小房間裡,傳了幾張吃飯的照片給他,
「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これから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用日文訊息再次祝他生日快樂,之後也請他多多指教了,
不管是辦活動、還是東京生活。
咖啡廳前是一條小徑,沿途許多繡球花在歡迎著,雖然我還不知道自己下一個目標在哪,搬家換個環境,等待新的相遇。
この記事が気に入ったらサポートをしてみません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