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繩回歸日本」五十週年後的省思――來自沖繩的主張 ~沖繩對外問題研究會~

譯自刊登在《世界》雜誌第966期(2023年2月,第140-150頁)的日文原文。

以下為沖繩對外問題研究會的聲明:

◆我們深切期望沖繩能成為連結亞太地區國家之間的「橋梁之島」,而不是成為日本有緊急事態時,防波堤的「邊境之島」。

為了避免台海衝突的發生,中國、美國、日本,應竭盡所能以和平的方式創造台灣的未來。

日本應尋求自身位在東亞的新角色,設法不要讓軍備競賽持續發展下去。

二〇二二年五月十五日,沖繩迎接美國將行政權歸還日本的五十週年紀念日。從媒體的民意調查中,可得知許多沖繩縣民對於能成為日本的一個縣,有「高度」的評價。同時,對駐日美軍專屬基地,有七成以上集中在沖繩的現況,縣民感到非常困惑,急切地希望能減少美軍基地配置的負擔。

沖繩之所以要求和平以及自主決定權,是源自於過去的戰爭以及戰後軍事託管「抗爭」的經驗中領悟出來的。

日本在二次大戰戰敗之後,讓沖繩成為美國軍事佔領地。當時,美國的亞洲政策是將蘇聯和剛崛起的中共作為圍堵對象,從日本到菲律賓串起了圍堵共產勢力的防衛線。因此,沖繩就被作為一個具有戰略價值的重要軍事基地。

一九五一年簽署的舊金山和約中,確立了日本保持獨立國家的地位,但沖繩卻淪為美國的軍事基地。日本認同美國將沖繩分離的看法,駐沖繩美軍也負擔防衛日本的任務。事實上,從「天皇對美軍軍事佔領沖繩看法的備忘錄」裡,可以知道,將沖繩交由美國託管是日本方面的判斷。

在美國的軍事佔領下,沖繩的人權被剝奪,世居的家園以及耕種的田地也被強徵,改建成為軍事基地。對此,縣民只能選擇以非暴力的方式進行長期抗爭。從五〇年代的「全島鬥爭」,到六〇年代的「回歸運動」,皆是要求脫離美國軍政,回歸日本國憲政下,以保障和平以及人權的抗爭。

然而,一九七二年的行政權歸還,並未將沖繩從「軍事之島」轉變為「和平之島」。因為美日兩國政府優先考量維持美日安保以及美軍可自由使用駐沖繩美軍基地的必要性。

一九九五年發生的美軍士兵對沖繩少女施暴的事件,曝露出戰後雖已超過半個世紀,實際上兒童的尊嚴仍未受到保障,此事觸發了縣民悲痛的心情。對於美軍基地遍佈沖繩的荒謬事實,縣民要求整理縮小基地,以及重新修訂美日安保條約。

美日兩國政府在一九九六年,決定歸還位於市區中心的美軍普天間基地。但縣民對「基地遷移」的喜悅是短暫的,因為條件是在沖繩縣另擇新的替代地點作為基地。這絲毫沒有減輕縣民的負擔,縣民稱之為「迂迴推卸美軍基地應有的承擔」。

政府將美日安保條約作為日本國家安全根基,毫不遲疑的附和美國把基地設置在沖繩,成為沖繩的重擔。沖繩縣在今年回歸日本五十年之際,對中央政府提出「新建議書」,指摘美軍基地集中在沖繩是「結構上的歧視」的問題。

原先基地決議遷移至名護市邊野古。因二〇〇六年在日美軍的整編,從當初提議的臨時海上停機坪的規劃,回歸到了尋找陸上新基地的方針。為因應整建V-22魚鷹式傾斜旋翼機需要的V字型跑道、兩棲突擊艦靠岸所需的軍港,以及彈藥覆蓋區域的整建,這些軍事設施運作年限達四十年,耐用年限則達兩百年。而且,媒體已報導該機場將與自衛隊共同使用。

日本政府一再宣稱普天間軍機場的「遷移」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然而在縣民眼裡這不是遷移,而是「重新建設新的基地」。填海建設新基地,破壞自然資源豐富的邊野古海域,是無法令人認同的。縣民以三千多天的靜坐抗議方式,表達沖繩的意志。

此外,因地質軟弱的特性,新基地的完工日期遙遙無期。歸還普天間軍用飛機場的和議雖已達成,但已過了二十六個年頭,至今宜野灣市民,依然過著日夜危機四伏的日子。若美日安保協定的目的在於解除市民的危險,就應該與建設邊野古新基地分離,早日歸還機場用地,停止這死板的政策。

五十年前,隨著行政權歸還而設置的自衛隊,如今卻迎來了強化自衛隊的時期。接連不斷的在與那國島、石垣、宮古等地增建新的基地。由於中國解放軍的動向以及與台灣相鄰等因素,包括鹿兒島縣的奄美大島也成為強化軍事的據點,逐漸強化自衛隊的派駐。從地緣政治的理由,再次將沖繩強制配置成軍事重地。

關於二戰時的沖繩戰役,不僅是戰後的美國及現在的日本政府或媒體皆一再使用「地緣政治」此語;單方面強行定義沖繩的命運。我們堅拒這種無視島民身家性命的政治用語。忽視與鄰國的外交及經濟交流,用對話的方式來解決紛爭,只是顧著擴張軍備的做法,可能徒增國家陷入危機。

我們的這種觀點起源於沖繩戰役。當時駐守沖繩的日軍,選擇動員居民一起戰鬥,以達到持久戰為目的。軍民不分的戰場,不僅是士兵連同居民也大量的戰亡。優先了抗戰的意義,造成在戰場軍隊不保護居民,甚至出現了士兵屠殺居民的『國軍理論』。政府目前煽動危機感,以達到增強軍備的既定方針,將再次讓沖繩成為日本本土防波堤的「邊境之島」。

二戰後,沖繩的人民堅強的存活下來,回歸日本五十年來,堅持不變的是「和平的生活」。冷戰期間被冠上是軍事角色的島嶼,對於現在炒作新危機一事,我們表達強烈的抗議。主張讓沖繩成為連繫東亞的「橋樑之島」,對東亞的「和平及穩定」做貢獻,才是我們的任務。


美國的對台政策

一九七二年,尼克森總統正式訪問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大陸),進行一連串的交涉結果,於一九七九年和中共建交。同時,美國和撤退到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斷交,並終止「中美共同防禦條約」。雖然美軍撤出台灣,但美國聯邦議會通過取代「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的《臺灣關係法》,從此對台灣的防衛問題上持續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之後,美國正式接納了「一個中國原則」,從而認同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同時,對是否會介入台海衝突,持續保持「曖昧政策」。此為美國至今不變的對台政策的基本結構。

經過四十三年,現在觀察顯示,有不少人認為美國極有可能放棄或應該放棄這種「曖昧政策」。二〇二二年,拜登總統數次於訪談及演說中,表明對台灣的防衛上會派兵支援。然而,每當有類似的發言時,白宮以及國務院都立即表態「沒有改變一中政策」。

一九七九年成立的《台灣關係法》內,提到其宗旨為:與台灣斷交後,維持與台灣的經貿文化以及各方面的交流。美國不只與台灣,也與中國及其周邊鄰國的民間繼續維持密切友好關係。關於國防援助上,美國最重要的關心事是,任何以非和平方式決定台灣未來的一切行為,都牴觸到美國的切身利益。所以,將藉由提供台灣防衛性武器,以抵禦任何軍事或其他勢力對台灣的威脅。

如今,此政策是否會面臨決定性的變化呢?


台灣政策法 Taiwan Policy Act

美國聯邦議會於二〇二二年十月十五日,審議取代臺灣關係法的新基本法案。已通過參議院外交委員會審查通過,正在進行下階段的審議。這個法案的基本要點為四十五億美元的軍事援助,在「一個中國」政策下,提高台灣政府的地位。例如,將台灣納為「北約組織非加盟國之重要盟友(MNNA)」,以及促進台灣參與各種國際組織等等。藉由此新法案向中共發出訊息:美國將加強介入台灣事務,認同台灣為一個民主「國家」。然而,並未具體說明美軍在何時要做什麼。只能說是在「曖昧政策」的結構中,發出強硬的訊息而已。

《臺灣關係法》頒布至今,與現在美國國會政黨的焦點,可說是大相逕庭。一九七九年,二戰後,在美國國內深具影響力的蔣介石政權的「在美國院外的台灣遊說集團」,當時依然相當有影響力,並與冷戰中高舉反共意識形態旗幟的共和黨有互動,此為當時美國介入台灣問題的核心。二〇二二年時,香港的反送中,重視人權問題的民主黨也開始鼓吹「防衛」台灣。無庸置疑,這個轉變呼應了自一九九〇年代開始的台灣民主化過程。

拜登總統於二〇二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在聯合國大會中的演說裡,主張堅持一中政策,反對台灣獨立,藉由外交手段和平解決台灣問題。這是自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其席次由中共取代後,美國總統首次在聯合國就台灣問題發表演說,但政策上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重大改變。

甚至於二〇二二年十月十二日,拜登政府發表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中也提倡「堅持一中政策」。然而,現在美國的對台灣及中國政策與過去幾十年不同的是,隨著中美經濟關係的強化、中國經濟驚人的成長及伴隨而來的軍事實力大增,不僅威脅了美國在東亞的軍事優勢,中國的威權主義更挑戰了美國主導的「自由民主主義」,這種危機感正持續發酵中。輿論普遍認為必須為美中軍事對抗做好準備,強化對中的軍事同盟也逐漸檯面化。 

另外,川普總統任內推動的美中經濟切割,在半導體等戰略物資方面已有成效。未來至關重要的電動汽車方面,美國在八月採取抑制通膨法引入補貼政策,將目前主導全球市場的中國製蓄電池拒之門外。然而,在其他的領域,美國仍無法牽制與中國的貿易。實際上,美國知道對中國的經濟是無法全面切割的。

美國的「曖昧政策」,雖然時有動搖卻又一再延續著。持續以「口頭式的干預」來牽制中國,看來這做法將會持續。因此,日本無須、也不該在台海衝突上走在前頭。

有關拜登政府的對中政策,二〇二二年十一月八日的期中選舉中,民主黨在參議院維持多數,共和黨則在眾議院佔多數,目前多數意見都認為會持續強硬的態度。這與重視人權問題的民主黨雖有不同,有心抑制中國崛起的共和黨,將會牽制拜登政府的想對中國的柔軟應對。再則看看美國的內政,自建國以來就存在的種族歧視、貧富差距等問題日益嚴重,「美式民主主義」面臨的危機也不斷地持續擴大。在這場對抗中國的威權主義,美國本身也無法預估是否可以取勝。


中國外交的克制與務實主義

若以冷靜的方式觀察中國外交,會發現中國其實並非「充滿惡意的擴張主義」。反而,應該先了解中國外交的克制及其務實主義。務實主義的實例為,五十年前的中日關係正常化,以及一九七八年簽署的和平友好條約時,撇開立場分歧的部分,或是交由下個世代來解決的部分,由此可看出中國是在實現當前的目標。

另外,有關克制的部分,共產黨的外交不是被意識形態束縛,反倒是受制於強權政治的世界觀裡。將國際政治視為國際間競爭的政治領導人,對於相互依存或因遊戲規則產生的信賴,會帶給地區穩定的看法,基本上是無法得到認同的。

內政及外交的相互影響造成的對內政治的制約也是不可忽視的。雖然稱不上是民主國家的中國,但並不代表人民的支持或不滿不會影響到政府的施政方針。中共為了維持其統治的正當性,策劃解決貪腐,減緩貧富差距等外,也致力以實現「中華民族復興及社會主義強國」,做為對外政策的遠大志向。倘若對外關係惡化,造成「高質量發展」及「共同富裕」目標的絆腳石的話,很容易導致國內不滿情緒的高漲。

更具束縛力的是,中國的歷史以及人們的記憶。作為曾是世界中心的中華帝國的記憶和淪為半殖民地的屈辱歷史,以及打倒殖民主義優越感的中國近代史,造就了現代中國人「無法禮讓」的意志。解決台灣問題是統一祖國、打倒殖民主義的神聖使命。儘管八〇年代「改革開放」以來,儼然已邁向富國強兵的康莊大道;但統一台灣仍是滿足人們重拾昔日中華帝國驕傲記憶的唯一途徑。

台灣問題是絕對無法讓步的「核心利益」,即便目標是和平統一,但堅決不放棄「非和平手段」(使用武力)的中國而言,是相當矛盾、進退兩難的表態。台灣問題成為中國「穩定對外關係」及「富強大國」路線的最大障礙,也絕對無法容許台灣邁向「獨立」。然而,過於強硬的態度,反造成台灣社會的反彈及觸發美國加強對台海事務的介入。況且,「中國威脅論」,會帶給實現習近平在黨代表大會報告中,以「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為題的目標,不利的影響。


即便如此還是有爆發衝突的可能

從中國外交的務實主義觀點而言,用「武力解放」台灣是最後的選項。在整體軍力方面仍較美國遜色,加上未獲得台灣內部「支持統一」的民意,若冒然進行「武力解放」,將難逃國際的譴責,台灣也會獲得先進武器的援助,此外還得面對無法避免的經濟制裁。這對中共政權而言,是最不樂見的結果。即便如此,就並不表示台海就不會爆發衝突。

一方面,台灣問題是折磨美中兩國內部政治問題的因素。對中國而言,一個訴求人民愛國心的黨,在民族主義高漲的情況下,若做出違反國家統一的行為時,國家領導人會遭受嚴厲的批判。對美國而言,若輕易妥協做出放棄民主化的台灣時,將陷入被批評為犧牲自由和民主主義,內政也會受到困境的。

另外,嶄露頭角的新興國與固有的霸權國之間的緊張關係,極有可能導致雙方邁向不得不開戰的悲劇,即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內。在東亞以及西太平洋中,中國的軍事力量佔有優勢的觀點也逐漸出現。簡言之,若將他國視為「威脅」而強化自國的軍事實力,進而封鎖制裁他國的話,那麼,對方也會加強軍備與之對抗,如此一來將形成永無止境的軍備競賽。

近年,中國在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高漲下,經濟發展停滯,無法保證不會發生台海衝突的機率。對於身邊全是自己人馬的習近平總書記而言,經濟成長的不穩定因素非常的多。即便經濟持續成長,是否能控制貧富差距的擴大,或解決貪汙腐敗的問題,進而讓社會得到穩定,尚不明確。再分配政策的「共同富裕」,若沒有成功的話,黨與政府可能會以統一台灣作為最後的手段,勉強維持其統治的正當性。

無論在前述的任何一個條件下,日美兩國若是冷靜地應對,仍有可能避免軍事衝突的發生。然而非常遺憾的是,反對中國的輿論卻像病毒一樣地擴大蔓延,日本的經濟實力已今非昔比,若在政治及社會面出現「焦慮」的情形,可能無法期待冷靜地應付。


圍繞台灣的美中衝突

中國希望和平統一,但主張反對任何外國勢力對台灣介入而讓台灣獨立。除採和平的方式之外,官方的很多談話中,不斷地重複主張也不放棄武統的選項。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二〇二二年十月十六日到二十二日)時,習近平總書記打破慣例,再連任第三任,他強調對台灣的和平統一將做「最大的努力」,一方面對於外國勢力的干涉以及台獨勢力,強調「無法約束絕不放棄使用武力」。另外,為朝向二〇二七年的「建軍百年奮鬥目標」,推動實戰化訓練,表明「在本世紀中葉成立世界最強大軍隊」的意見。

美國的看法是,始終不信任中國不否定使用武力統一的說法。中國則是,要看美國介入台灣軍事行為的深度來反制。中國所說的「和平統一」是指,台灣自願重回中國懷抱。而且絕不接受台灣人民自決走向獨立。

被視為二〇二四年一月,台灣總統大選前哨戰,而受到關注的二〇二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舉行的九合一地方選舉的結果,蔡英文領導的民主進步黨慘敗。代表台灣本土意識的民進黨是否會修正蔡英文總統「維持現狀」的路線?還是今後也持續維持現狀?未來趨勢尚待觀察。對此,中國大陸將採取對台灣的直接促進融合的戰略,其目的是想分化台灣的民意。

接下來,從美國的立場來看台灣吧!從美國的立場來說,中國若統一台灣,意味著美國會喪失在亞太地區擁有的一部分軍事價值。與其說是美國國會內有許多保衛民主主義的聲音,倒不如說是執政者想採取防止戰略倒退的措施。美國於二戰時,戰勝日本之後,成為海洋大國。以亞洲諸島作為防波堤來圍堵在歐亞大陸上的蘇聯及中共勢力的擴張。在軍事、外交、經濟上成為霸權國的美國,將太平洋變成了「美國的內陸湖(American Lake)」。在其領域內的台灣若被中國統一,美國只能認為中國取得了「通往太平洋的道路」。讓曾有美國極大影響力的台灣,若允許中國的進入,美國的戰略勢必被迫倒退。若失去台灣也意味著美軍在太平洋防線上的重心,將會出現破口。

若中國只為宣揚民族主義,而以統一台灣為目標;對此,身為霸權國的美國,不會忽略因兩岸統一而破壞美國戰略佈局的問題。因此,為了避免此衝突,除了確保台灣「維持現狀」外,別無他法。台灣若選擇獨立,將必成為中國採取武統的藉口,所以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美國對中國軍事實力的崛起,除了與日本及澳洲外,更朝向與北約加盟國一起來圍堵中國。經濟上除了與QUAD(日美澳印戰略對話)之外,也強化與ASEAN及太平洋島嶼國家的合作,期盼能建立對抗中國的合作關係。


日本應該要有防止戰爭的智慧與實踐

「安保」並不單指「防禦外來的攻擊、保衛領土」而已,也要保護生活在此的國民。另外,保衛人們的生活意味著,防止侵害人權以及各種歧視及差別待遇,提供人們可以安心生活的環境。

根據媒體報導的日美共同作戰計畫,美軍將在台海衝突爆發的初期,於南西諸島設置發動攻擊的軍事據點。若一旦進入海上封鎖,這些島嶼將成為解放軍的導彈攻擊的目標,島嶼戰場化將讓居民捲入戰爭。策劃以戰爭狀態為前提而制定的「衝突發生的劇本」,只能說是「失敗的外交」。對戰事尚未發生的東北亞來說,當前的課題應該是「如何不讓衝突發生」。

煽動「中國威脅論」,只會惡化軍事對抗、導致軍備競賽。政府必須實踐二〇二一年日美共同聲明的內容:「日美兩國政府,雙方要認知與中國展開坦承對話的重要性,同時重申表達關切的議題外,有關共同利益的領域部分,也需要與中國合作」。日本只是增加國防預算,獲得攻擊敵軍基地的能力,以及將南西諸島軍事化等,採取對美國一邊倒政策的安保政策的話,只會徒增捲入偶發的衝突,以及加劇緊張關係的風險。進而陷入安保困境的惡性循環裡,而無法自拔。

中國是日本最大的貿易夥伴,美國位居第二,在這種情況下的日中關係的未來,日本財經界的領袖當然會說不是「合作或競爭」,而是「既合作既競爭」。日本與中國皆參與初次的RCEP經濟合作協定、東協國防部長擴大會議、香格里拉會議等,運用官民的安保合作,以及活用首腦個別的會談機會,應該致力於在東北亞實現「既競爭既共生」、「不致撕破臉的競爭」才是。

日本有必要進一步理解中國實際的想法及意圖,並建立彼此溝通交換意見的管道。或許中國與日本在諸多方面有對立,需靠外交管道來協調雙方的想法與關係,這正是政治家責無旁貸的任務。並非煽動反中情緒,製造扭曲的中國形象,配置導彈部署及倍增軍費,增加兩國之間的不信任感。我們有必要重申「一中政策」、停止敵視中國的態度,重拾首腦互訪以及實現廣泛的安保對話等,以促成互信及對話的安保政策。


三項建言

台海國際局勢瞬息萬變,未來的變化可能遠比預期更為快速。雖然體認到「維持現狀」是最佳的選項。不過,各國若認為為了維持現狀,判斷需要增加緊張對立的措施的話,美中無法做到控制衝突的升級,那就更遑論台灣了。

正因如此,當務之急的是要除去那些可能引爆台海危機的周邊不安材料。具體作法是要減少美中雙方在台海周邊的軍事部署,意即建立以削減軍備以及建立預防衝突的對策。作為最緊鄰台灣的日本,有責任與義務呼籲有關國家朝向建立軍事危機管理的政策。維持台海現狀、削減台海周邊的軍備配置和促進彼此的互信度,此為東北亞地區長期和平和安定的關鍵。


以下為本稿的建言:

1 我們深切地期望沖繩能從被喻為日本防波堤的「邊境之島」,轉化成為連結亞 太地區國家之間的「橋梁之島」。台海危機的緊張情勢一旦造成美中台之間的軍事衝突時,沖繩也將淪為戰場的輿論,尤其在日本國內與日俱增。我們需要避免因台海戰事,使得沖繩成為戰場的事態發生。
 不應理所當然地在沖繩有戰事時,成為日本犧牲的防波堤,反而應該與其他地區一樣作為被保護的對象,進而成為連接亞太各國之間的「橋梁之島」。也需要減少包含沖繩本島以及鄰近台灣的宮古、八重山等前線諸島嶼的軍事部署。日本政府應該再次檢討,派駐自衛隊至前線島嶼,並終止這項計畫,以免造成「安全保障的困境」。
 伴隨普天間飛機場的遷移,在沖繩縣內的邊野古建設新基地的填海工程,雖然進行了一部分,但因地盤柔軟之故,目前工程進行的相當不順利。隨著軍事技術的精進以及搬移到關島的關係,部屬在沖繩六十年以上的美國海軍陸戰隊,早已失去其必要性。在四分之一個世紀內,沖繩人誓言反對建設新的軍用機場。希望政府好好傾聽這聲音,才算是身為民主國家應有的態度。

2為避免台海發生衝突,中國、美國和日本都應該對台灣的未來,盡力找出和平解決的方式。不僅是美中台而已,諸多國家皆認同的對「一中政策」的理解,以確保台灣目前「維持現狀」的情形,才是最佳選項。在台灣周邊,美中雙方則應從軍備競賽朝向削減軍備的「維持現狀」,才是不讓台灣,包括東海以及太平洋上的各島嶼及沖繩、日本,淪為戰場的良策。
 日本為了東海的和平穩定,應設法停止正在進行的軍備擴張。全球的軍事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各國在許多領域擁有先進的技術,若在鄰近的東北亞,一旦發生軍事衝突時,造成的傷亡極有可能比起烏俄戰爭更加慘烈。尤其,台海周邊的軍事衝突,日本若將視為「危機」而參戰的話,不僅是鄰近台灣的沖繩、日本本土也將會成為戰場。美中在該區域的軍備競賽,正是在推動戰事發生。
 日本應致力幫忙美中脫離安保條約的困境,並與周邊國家攜手努力將東海打造成「和平之湖」。

3日本應該尋求自身新的角色,積極地為區域和平穩定作出貢獻。日本應該關注戰後東北亞的發展,並追求促進下一階段的發展以及讓區域穩定秩序的方法。
 戰後的日本,相較於東北亞的許多國家,較少參與該區域的安保事務。正因如此,身為後來者的日本,極有潛力扮演調停區域緊張情勢高漲的角色。在日本國內有不少提倡加強軍事力量,以強大在區域安保地位的聲音。然而,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的幾個國家一樣,日本的少子化,造成今後人口減少,經濟上恐怕再也無法支撐巨額的強大軍事開銷。日本應該說服區域各國,從二戰以來,仰賴美國的經濟力及軍事力的東北亞秩序,盡早做轉變,以啟動建構新秩序。
 最重要的課題是,為了日本的安全保障,迫切需要削減在東北亞的軍事部署。 縮減駐沖繩美軍,尤其要大幅削減美國海軍陸戰隊在內的軍事縮編。這樣,日本才能真正展現出對區域安全所承擔的責任與實質地位。


我部政明、佐藤学、高嶺朝一、星野英一、松元剛、諸見里道浩

(起草於眾議院通過沖繩返還協定的第五十一年的二〇二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譯者:比屋根亮太/編輯及核稿:邊野喜•陳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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