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缺失的考察

©️겨울  |  未授权自译

李旻浩呼出一口白气，向外看去。他的手中拿着一只马克杯，里头盛满温热的茶。清晨的寒风很是冷沁，吹得人鼻尖发凉。吭。许是怕冷的缘故，亦或是最近的疲劳未消，所以状态不好，他感觉有鼻涕要流出来，于是抽了抽鼻子。


知城，
宇宙也有冬天吗？

听到突如其来的提问，他用宇宙般漆黑深邃的瞳孔盯着我，发出轻微的哼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唔...称之为冬天的话，算是的吧，虽然景色不是像地球的冬天那样...

尤其在有很多星星爆炸的时候
我们会当作是冬天一样

...原来如此。即便是在我完全不了解的未知空间里，冬天也终究是消逝和死亡的季节阿。一张如今再忆起已有些模糊的外星人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知城，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就一直生活在冬天。




喝下一口已经凉透的茶，重新回到室内。和外头冰冷的空气不同，因供暖升起的热乎气迎接了李旻浩。他倒掉剩余的茶叶，没有清洗杯子就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睛。

只希望冬天快些过去。





就是说，为了说清楚这个故事，得回到一年前。大概是12月初，冬日寒风正刺骨的时候。

像往常一样，在冷风中瑟缩着身子下班回家，无意间撞到一个人。哦，对不起。李旻浩低头道歉的时候，陌生男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什么呀，这个男的？都道歉了却没有反应...李旻浩看着表情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陌生男子，眉头皱了皱，然后再度迈步。只想快点回家了好休息，没时间理会不认识的男人。

“那个。”
“...诶？”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啊？没在说谎，这是因只有百分百纯粹的惊慌而存在的反问。如果在首尔市中心被问到这是哪里的话...要怎么回答才对...李旻浩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眨了眨眼然后深深地叹气。这里是首尔特别市。或许您不是韩国人吗？

男人点了点头。尽管如此，韩语真的说很好。但也就这么一想，忍住了没说出来，然后继续和那个男人搭话。是在等什么人吗？怎么把这种地方定位见面点。

看到李旻浩惊讶的样子，男人立刻开口。我没有在等谁...那个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呢？我不是奇怪的人，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对话，所以想问一下...

...哇真的有够奇怪的。李旻浩虽然皱起眉，但也没有无视那个男人。说是没法无视的性格可能更为准确，反正就这样了。

我叫李旻浩。那你贵姓？男人面对旻浩的反问表情有些慌张。怎么，为什么这么慌张呢。问名字是什么大错吗？这人该不会是什么重刑犯吧？偷渡到韩国然后躲藏什么的？

不像话的想象力展翅了一般，这男人开了口。...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听到我的名字不要太惊讶啊。

“行，你说说看吧。”
“皮特·阿马德乌斯·韩知城”
“啥？”
“我叫...彼得·阿马德乌斯·韩知城。”

啊，对了，这人不是韩国人来着。李旻浩寻思他是外国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嗯，可以简称你为知城xi吗？全名太长了...听到这话，男人，不，是知城点了点头。叫我韩知城也可以的。这里三个字的名字好像很常见，喊这个应该没那么尴尬吧？

“啊，是的，知城xi，可以问问你几岁了吗？”
“年龄？”
“对，就看起来好像和我是同龄...如果因为是初见觉得不太适应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
“没有，没关系的。我104岁！”
“诶”

或许有没有外国人老得比较晚这种说法？那张脸怎么能是104岁呢。见那一脸丢了魂的李旻浩，韩知城一边挠着脸颊一边害羞地说，应该算是还小的吧？父亲说让我出来看看世界再回去，所以就送我来地球旅行了...

那个，旻浩...xi多大年纪呀？你说我们看起来像是同龄人，那旻浩xi你也是104岁吗？李旻浩面对眼睛眨巴着提问的韩知城，哈哈，露出了尴尬自嘲的笑。

“我26岁。”
“....嗯？”
“知城，不对，你从哪里来的我没搞明白。”

我想你确实是来自一个和我生活之处有着完全不同的年龄概念的地方。在我所生活的这个地方，104岁的话，已经活得很久了。得是个驼背老爷爷了。话说真的你是从哪里来的，104岁都能算年纪小？既然说到是来地球旅行，难道并非地球人。

李旻浩想起了最近读过的书。那什么，书中写着为了遇见心爱的人而跨越宇宙之类的虚无缥缈的故事。读的时候还在想，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吗？不知怎么的脑子里掠过几本书来，不由自主地干笑。这竟是会真实发生的事吗。

当然，虽不知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为了什么而来到地球的，但不管怎样，对从未谋面的男人如此操心还是第一次。李旻浩有些烦躁地挠挠后脑勺，向着面前嗫嚅着小嘴的韩知城伸出了手。

“走吧。”
“...去哪儿？”
“要一直呆在这里吗？会冻死的。”

首先，管他哪儿都行，先找个能避寒的地方。反正你也无处可去的吧？李旻浩的话很有说服力，韩知城听后依旧略显天真地握住了他的手。互相握着的手中传出了暖意...地球人的手原来这么温暖的吗？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因为李旻浩衣服口袋里装着一次性的保暖贴的外星人静静地跟在地球人身侧。

李旻浩带着身份不明的外星人落脚的第一站是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他觉得当务之急是给这个臭外星人暖暖身。后来才知道，原来外星人的体温比一般人类的要低。当时李旻浩体会到了相当大的背叛感。对此韩知城非常厚脸皮地反驳了他的话。怎么，我可是外星人，你以为和地球人能一样吗。

想喝什...算了。站在柜台前的李旻浩侧目看向面前瞪大眼睛盯着菜单的韩知城，摇了摇头。请给我一杯冰美式咖啡和一杯热的巧克力拿铁。麻烦一起结账。

虽然说是年岁已过百，但长得像小孩子的外貌一看就觉得他肯定喜欢甜甜的东西。李旻浩找了个有点偏僻的座位，瞧见他点了两人份饮品的韩知城紧跟他的步伐。李旻浩有一种像是带着瞬间变成人的小狗在散步一样的心情。

“为什么偏偏是地球？”
“问你问什么偏偏是来地球？”
“肯定也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比如说火星还有木星，选择这么多，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地球呢。从地球人的立场来看，地球并不像是只为了看看世界就值得来一趟的美丽星球。

事实上，在问出口的时候，李旻浩心里也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相信了初见的男人说自己是“外星人”的那话，现在想来，这绝对是无法理解的行为。李旻浩表示只不过是当时偶然读了一本外星人和地球人相爱的小说，以此作为了借口。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好奇而已。”
“什么？”
“地球总是很吵闹...是正面意义上的。以及，也有父亲很喜欢地球的因素在其中。”
“看来从外界瞧着，地球也相当之吵闹的意思吗？”
“嗯...是这个意思吧？”

进行了意想不到的有趣对话。中间想起了一阵震动铃，韩知城默默地等着李旻浩取完饮品回来，然后继续接着中断的话题讲。刚才在外头没怎么聊所以没太察觉，声音相当好听。因为韩知城的所来之处有很多不了解的，李旻浩就像是一个10岁的小学生一样向他提问，尽管韩知城觉得有点点麻烦，但是他尽可能真诚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还有就是，巧克力拿铁看上去很合韩知城的口味。只要看到他喝下第一口时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就能确定。这家咖啡店的特点是，会在热乎乎的巧克力拿铁里放棉花糖。被牛奶融化后变得软软的棉花糖和巧克力拿铁非常搭。

“所以，和我分开之后你要去哪儿？”
“唔...格外来说？”
“...真是毫无对策啊，你这人。”

听到毫无计划的外星人之言，平时那样干脆利落的人突然就崩溃了。啊，我现在也是毫无办法的心情，但也不能就这样抛下一走了之。李旻浩深深地叹了口气，嘎吱嘎吱嚼碎两颗冰块后开口。

暂时，要不要来我家住？

闯祸了。这话才最贴切。说实话，讲出来之后有点后悔。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想起来早上睡过头而忘了整理的衣服。这下要给初次见面的人，不对，是外星人展示内衣了。一想到此，李旻浩压下内心隐隐的干笑。

韩知城歪着脑袋。我可以那样随意地涉足吗？没什么不行的吧？反正我是一个人过，独立生活了。嚯，地球上大家都这么快就独立的吗？

这次，轮到韩知城开始提问轰炸了。不是的，其他国家不太清楚，但现在知城xi所到之国做什么都尤其快...的这样一个国家，即便只是晚了一两年也会被说教一番...事实上也不是没有被半强迫着出来生活的吧？

与已经习惯了大韩民国社会规则而表现平静的李旻浩不同，韩知城的脸色又变了。这回是眉毛下耷，嘴型变成倒三角，感觉像是一只被剥夺了食物的仓鼠。怎么会那样呢？一个人住的时候不会觉得孤单吗？感觉会很无趣诶。

“格外也没...”
“真的没关系吗？”
“是啊，反正在家里也几乎只是睡觉。”
“......”
“活得有点无聊。”

可是和知城xi一起生活的话，感觉比起平时应该会没那么无趣。也不是说非得要去我家，反正既然没啥计划那就一起去呗。....不愿意就算了。其实，在背后说话的时候，李旻浩有点担心来着，怕他真的说没关系婉拒，出了咖啡厅去到别的地方。

但这是无用的担心。韩知城的瞳孔盯着自己这边，微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好啊，正好我很好奇旻浩xi是怎样生活的。果然还是亲自一起生活最好吧？可以亲眼所见，一起体验。

李旻浩内心叫喊着快哉，这事儿成了。那先从整理称呼开始吧？一直知城xi、旻浩xi的叫有点搞笑。...你们那儿104岁的话，按地球年龄算是多大啊？

“从来没那样换算过。”
“...我真的不了解知城xi。”
“大概是20岁出头吧？”
“哦呼。”

那干脆叫旻浩哥怎么样？可以的话我也放开了说，怎么样？对着脑子里快速打着算盘的李旻浩，韩知城点了点头。好的，旻浩哥。之后就多多关照了。似乎是认真的思考了什么，韩知城伸出右手。这难道是在邀请握手吗。

李旻浩轻笑着握住了伸出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好，我也，拜托你多关照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进去休息吧？李旻浩话说的很自然但韩知城反应慢了两秒，似乎还需要适应一下。...好的。

握在一起感受着彼此体温的手和韩知城轻柔微笑的脸。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从何处来，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那个外星人笑起来的脸蛋很漂亮。





*


蓦地想起了那天韩知城喝的巧克力拿铁。虽然不怎么喜欢甜食，但就是想喝喝看那个。李旻浩随意套上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后出了门，随意凑合着裹足的鞋里脚趾发麻。

虽然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脚趾刺痛，但怎样都无所谓。走了十分钟，到达了一家正在打扫整理的咖啡厅，好像马上要打烊了。那个或许，现在还能下单巧克力拿铁吗？刚巧遇上出来丢垃圾的员工，李旻浩着急忙慌地提了问。

“巧克力拿铁吗？”
“对，麻烦给我一杯热的巧克力拿铁，我要带走。”
“好的，做咖啡的蒸汽喷头还没有收起来，可以给您做。”

谢谢。亦步亦趋跟在丢完垃圾回到咖啡厅的员工身后进店进行了结算。之前韩知城和自己坐过的位置清晰地映入眼帘。在那里等待的话，哥在这儿做什么呢，好像会这样来搭话。正发呆看着那处，柜台这边叫了李旻浩。这是给您的热巧克力拿铁。

接过装有杯套的杯子，不禁低下了头。谢谢，辛苦了。一打完招呼就走出咖啡厅。喝下一口饮品，满嘴甜腻。托牛奶的福，嘴里一阵涩意。雪上加霜的是，因这甜味十足的棉花糖，只觉得嘴里被刺激的发麻。...正因为讨厌这个，才不喝甜饮的。加了牛奶的甜味饮品依旧和李旻浩很不搭。

换作是韩知城的话肯定会很喜欢的。缺失突然实感了的那些瞬间一股脑迸出。在冬日里的某一天，甜到嘴里发麻的巧克力拿铁，就是李旻浩感受到不明缺失的瞬间。

悄然发生的别离往往令人更觉真实。




韩知城离开的那天，正是秋日吹起寒风，假装是冬天的日子。没有明显的迹象。一觉醒来人已不见，只剩床头柜上留下的一张纸条。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那张独枕有余的宽大床侧从不曾有谁躺过。在一起的不到一年的时光都好似幻梦一场。

说实话，感觉心头有什么飘忽悬起。那不足一年的时间在记忆中模糊了起来。我记得这些那些做过的事，但同我一起闹的人是谁，我已忆不起那张脸。直到我打开这封信。

翻开床头柜上的明信片，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眼泪便落了下来。

尽管我有想过忘记了更好，但还是给你留下了想起来的机会，抱歉。

虽然那张脸依旧朦胧不可见，但读着信件，记忆中失落的名字变得清晰起来。知城。韩知城。去年冬日在街头遇见的外星人，在那模糊的记忆中一直与我共度时光的未知。





自韩知城消失之后，李旻浩就像是丢失了什么的人一样，连着好几天晚上在街上徘徊。也许是怀着能够再次重逢的心情吧。但不可思议地，他找不到任何痕迹。真的就像是从未存在过的人一样，消失得无踪影。寻不到任何踪迹，以至于觉得自己是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没有认识韩知城的人吗？那家伙你知道的吧，我最近常常带身边的孩子，长得有点笨蛋，憨憨的孩子。有这样问过周围的人，但没有一个知道的。哥身边有带着的人吗？真是意外阿。只得到这样的反应。

“不是，你真不记得了吗？那个长得像橡子一样的孩子。”
“没有印象，所以说哥你哪儿来的那样的朋友呢。”
“算起来，也并不是朋友。”
“所以呢。”

跟你金昇玟提问的我是傻瓜吧。学习好但是没教养，非常。李旻浩咂舌。对此金昇玟也不甘示弱地发脾气。不是我说，不认识那样的家伙又怎么了，真是。最终，又是毫无收获，只剩吵闹。

所以更加讨厌了。讨厌和自己以外的人产生深厚的关系，但只有我知道的存在，也并非希望是这样。

认生的时候会习惯性捂住脸的皮，不，是韩知城。这样念着本名，简短地介绍了你。可你再也不在我身边了。




*


韩知城和金昇玟成为不算朋友的朋友大约是在今年的春天，樱花一点点飞舞飘落的时候。时隔许久见到了金昇玟，他说休假之后失去了入学感，于是想起了韩知城。

再怎么说，当我在工作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想过是不是会无聊，毕竟对地球生活感到好奇，既如此，和年龄相仿的人相处更好吧。 ...... 虽然现在才这么说，但可能是比想象中更合拍，自此在我下班后他会经常提起金昇玟，所以有点烦躁。这是对韩知城要一辈子保守的秘密。





喂，金昇玟。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我认识的孩子？是个男孩儿。起初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眼神，想了一下问题是出在哪儿。啊，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叹息。

“...有病，不是那种介绍。”
“那是什么？”
“就最近刚从国外回来的孩子。”

他没什么朋友，这孩子也是24岁吧？和你同岁不是吗？
哥还有那样的朋友？话是这么说，但是个怎样的家伙？

面对来了兴趣的金昇玟，李旻浩打开了手机相册。几天来一起拍的照片都集中在相册底端。

他，名叫韩知城？因为在国外生活了很久，你不清楚也正常。哦哦，确实是不认识的面孔。是大学生吗？...应该不是大学生吧。什么叫应该不是阿。总之，我这周有点忙，下周一起吃个饭吧，那就。

金昇玟比预想中更为爽快地表示愿意成为韩知城的朋友，李旻浩对此反应有些意外。金昇玟耸了耸肩开口。哥要介绍一个很奇怪的人吗？起初你都不怎么擅长与人交往来着。




啊，对。金昇玟和我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没什么特别的契机，就这么遇上了。他是读书社的，我是动漫社。我偶尔会去看原著漫画，就经常在图书馆碰见，于是就脸熟了。放学后的路线也有很多重叠...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一起上下学的朋友。

想想看确实很神奇。从个人喜好到生活方式没有任何重叠之处，怎么就成了好朋友的。说实在的，虽说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他很难懂，但他是一个好相处的朋友这点始终不变。可能正因如此才最想要先把他介绍给韩知城认识的吧。

和李旻浩关系融洽的朋友金昇玟，神奇地同韩知城也很聊得来。从某种程度来说，与其说是他们很谈得来，不如说是金昇玟很好地了解了韩知城。金昇玟总有本事把韩知城的那些个故事全都淡然接纳翻篇，好像一切本就是如此。





韩知城非常喜欢金昇玟的宇宙空讲(韩国大学有很多课间讲座)。虽然当事人抓狂地表示哪有的这么疯狂的时间表。韩知城会去金昇玟的学校，有时候在附近的咖啡厅消磨时间，有时会在校园里闲逛然后偶遇金昇玟。虽然不是本校生，但是经常会和金昇玟一起在学校吃饭，一起听宇宙空讲。

韩知城和金昇玟见面的那些事儿都传到了李旻浩耳朵里。韩知城一天的行程通常是和金昇玟听完宇宙空讲，然后在李旻浩下班的时间来到他公司，和他一起回家。李旻浩的公司比起其他公司要早上班半小时，退勤也会早一些，所以下班的公交车总是很宽敞。

并排坐在公交车上，韩知城就开始讲故事了。

哥，你知道吗，今天我和金昇玟一起吃了学校？是这么叫的吧，哥哥你中午也是吃的学校定食吗？不是吗？
我一般去自助餐厅或者和组员一起点外卖...有时候嫌麻烦就直接去休息室午睡。
不过吃完学校配餐之后大家都聚在一起冒烟，那是什么呀？昇玟倒是不做那个来着。
啊，那个？抽烟？

“哥也做那个吗？”
“...能做到但是我不抽。”
“为什么？”
“对身体不好，气味也不好闻。”

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有短暂的抽过一阵，但没说出口。李旻浩摆了摆手，仿佛在公交车上也能闻到香烟的味道。

那时候是怎么抽上的来着。事实上，比起抽烟的记忆，大家聚在一起骂教授的记忆更清晰。就那什么，专业课题太差劲了，于是靠着抽烟排遣才熬过去。

韩知城瞪大了双眼，好奇地看着李旻浩。那是怎么做的呀？...知道的话会受伤的，你这松鼠一样的家伙。我是外星人诶。知道，你小子。那为什么说我是松鼠。因为像。

“不过，那什么，哥。”
“哦嗯。”
“...松鼠是什么东西。”

这是问题所在吗。眉毛突然又耷拉下来，还以为他是在因为嘴里冒不出烟而闷闷不乐，原来只是在好奇松鼠到底是什么。李旻浩按了几下手机屏幕，调出一张松鼠的照片后递给韩知城。就是它，有点小不点儿的动物，在地球上生活。这么看来，这孩子和松鼠、仓鼠这类小动物都挺像的。

“...好可爱。”
“对吧？跟你很像。吃饭的时候，也是脸颊塞得鼓鼓的。”
“哥，我可爱吗？”

嗯？听到这突然的言论，原本就瞪大的双眼往身侧看去，和表情看上去似乎没作他想的、抬头望着我的韩知城目光相遇了。他可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张口就是调情的话。

喔，可爱。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偶尔会有点烦躁，啊，但也并不意味着讨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此辩解，反正就是那样。我并不后悔邀请你来我家，真的很有趣，和你一起生活。

听到这句话，韩知城好像心情很好，嘟起了嘴。看着那样的韩知城，李旻浩也不自觉的耳尖发红，转头看向窗外。真的好可爱啊，都已经上百岁了。

对一个比我寿命长好几倍的家伙用可爱来形容是否合适，短暂地产生了疑问，但是韩知城说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和地球的时间流逝方式是不同的，所以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就是很可爱啊怎么办。李旻浩无端起了心眼儿，乱薅了一把韩知城的头。

搓玩着他脑袋的时候，感觉到额头附近有一个小突起，后来才知道这是外星人的触角。据说是为了不让人类注意到，故意调节成较小的尺寸掩饰的。听说在韩知城生活的地方，大家是用触角相互交流的。你现在和你们星球上的人...能通信上吗？不能哦。这里离得太远了所以办不到，而且我原本也没有什么能联系的朋友。

说这句话时撇嘴的样子都和仓鼠、松鼠之类的动物很像，这一点也是要对韩知城保守的秘密。李旻浩不知不觉中积攒了许多对韩知城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不管怎样，因为和人际交往并不广泛的李旻浩生活在一起，韩知城也自然地以狭隘的私交状态留在地球上。正因如此，在李旻浩工作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一个人散步或者是和金昇玟见面。虽然李旻浩有时候会要求他不要再谈论金昇玟，但李旻浩也并不后悔把金昇玟介绍给韩知城的这个选择。

听着他一一道来，似乎不是每次都只去咖啡厅，光吃学校的定食。尽管眼下又觉得干嘛要介绍给他，但反正都这样了。可也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黏着我的习惯他那么快就忘了。






无意识地咬着面前插在杯子上的吸管。据说是用环保的玉米秸秆材料制成的吸管变得愈发不透明和起皱。觉得那拧巴丑陋的状态很像自己现在的心情。无端有点气，在桌子下轻踢了金昇玟两脚。惹得金昇玟也跟着烦起来。

“这哥真的是个奇怪的哥。”
“你以为你就不奇怪吗。”
“啊真的烦死了李旻浩。”

即使如此，和金昇玟聊着韩知城的事，吵吵闹闹一下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一个人的话总是会生出消极的想法。也许他并不是永远地离开了，也许某一天会以旅行的借口再回来。但人总是会遗憾那些还没能做的事情。

好像很怕冷来着，早知道就把电热毯开得再大些了。还有那些琐碎的，比如虽然有点傻，但是笑起来很漂亮，应该让你多笑笑的。直到在分别前恋人会后悔为止。让你丢下我离开的存在究竟有什么好的，这样的后悔接连不断。

就连我帮韩知城结识的几个朋友也都忘记了他，所以这种缺位的感觉更加强烈。一直念着韩知城，没过一会儿就因为嘴里的血腥味回过神来。啊，我又无意识地咬嘴唇了。这是常常会冒出来的习惯，不安的时候就会出现的坏习惯。

感受到血腥味之后，我才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是喜欢过韩知城的吧。之所以用过去时，是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在一起的时候没能领悟的感情像朵朵悄然盛开的花。难以预料。“为何现在会突然这样”脑子里满是这样的想法。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空荡荡的，我徘徊在街头。他已经消失很久，但我仍不能习惯一个人回家的路，尤其在休息日更是如此。平时忙着让疲惫的身体平静下来，累如千斤般沉重的肉身让人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起身边空缺的那个存在。

然而，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望向窗外的时候，也常常会感到空虚。因为在家会无聊，所以总是配合着下班时间找来我公司，在公交车里嘀咕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那谁不在，比想象中要更无趣。是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所无法填满的某个东西。

“....喔。”

徘徊在街头的我突然望向天空，发现了一颗闪烁着的渺远的星星。冬季来临，白昼渐短，星星格外明亮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多。而那天，星星闪烁得尤为耀眼。我想着如果那是你生活的地方就好了。地球旅行有趣吗？能从你所在的地方看到我这里吗？

李旻浩仰望着光芒闪耀的星星，迈开了脚步。尽管面容依旧模糊，但那犹在耳畔的声音让李旻浩深深叹了口气。白色的气息从口中溢出，想起了对人们嘴里喷出白色烟气感到新奇的韩知城。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中的回忆，惹得鼻尖发酸。


知城，虽然这里的星星没有爆炸，但冬天依然是一个非常孤独的季节。
我会想念你很久很久。
那么，真的再见了，致我喜欢的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