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鴉花




01
韩知城看着面前淌成一片已经有些发黑的血泊,尽管已经后怕得发指,还是颤栗着双腿往前跟。

“小子,如果要找警察叔叔就左拐一直往前走,或者更方便点就打报警电话,我没时间陪你玩间谍过家家。”

韩知城放缓了脚步,接着停下来,在原地站着。

“而且你的跟踪很没有技术含量。”

脚下的枯叶随着李旻浩的话音尾落吱吱嘎嘎地碎裂开。

简素手链上挂着的血珠早已凝结成块,匕首上还散发着微微的铁锈味儿,刀尖透着冷冰冰的银光。

李旻浩脚底没有动作,只是半侧过身,往后斜晲着韩知城,对方上下不停滚动的喉结显然出卖了本人极想隐藏的恐惧感。

“你不怕我?”

“怕……”

“那你还跟着干吗?”

韩知城低下头,沉默地抠着指甲缝,不敢对视李旻浩的眼睛,张口咂舌了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李旻浩翻了个白眼,把匕首收回刀鞘,别在腰带里卡住,拿出纸巾慢悠悠地擦净指隙间令人恶心的粘稠血浆,扔掉废纸团,打算甩掉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屁孩。

李旻浩可没有耐心,如果对方再像个哑巴一样支支吾吾半天,表现得像个蠢蛋一样,要是一个不好激起他的厌蠢症的话,他不保证自己体内恶劣的邪恶因子作祟是否会促使他给这小屁孩来上两刀。

“哥哥,我可以跟你走吗。”

韩知城憋红了脸,饱满的脸颊肉鼓起来,眨巴着圆眼直勾勾向李旻浩投去恳切的目光。

李旻浩走近韩知城,一把把他拽过。消瘦的手腕突出着明显的腕骨,硌得有些疼。

“乱叫什么哥哥。”

李旻浩把韩知城压在旁边的梧桐树干上,动作生硬又粗鲁,动静大得晃下好些树叶。

近距离看李旻浩的脸,韩知城直直在心里慨叹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虽然他不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但可能因为他也不是个什么三观很正的人,韩知城毫无预兆地心动了。

梧桐树下,落叶飘零,两人相近,任谁看都是很暧昧的情节,奈何一旁的尸体属实不太应景,构成了一副极具割裂感的违和画面。

韩知城就着已经说出要跟杀人犯回家早就不要命的想法,实现了他近十八年来人生重大事件里能排得上前列的疯狂。

他吻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甚至不知道对方姓什名甚。

他没有闭眼,意外而玩弄趣味地捕捉到了李旻浩一瞬间惊诧的表情。李旻浩觉得韩知城是个疯子,比自己还要疯的疯子。

李旻浩倒也没退让,不甘下风地撬开他的齿尖,搅弄他的舌,顽劣地咬破他的嘴唇,一处,两处,血腥味充斥着彼此的口腔,津液血液交融,缠缠绵绵乱麻一团。

韩知城觉得侥幸。

李旻浩喜欢疯子。

李旻浩和韩知城当晚做了。在低吟和高潮中交换了姓名,李旻浩说很喜欢他的名字,没有道来缘由。两人对于性爱都是第一次,生疏而又兴奋,李旻浩没有技巧,韩知城不停地喊疼,却又把他死死抱住,缠在他腰身处,在李旻浩逐渐摸索到敏感点后顶弄时又不住地呻吟叫爽。李旻浩说韩知城是个勾魂的妖精,自己总是不受控制地在快感强烈袭来时一遍遍在韩知城耳边轻唤他的姓名。

“为什么想和我这种人沾上关系?”李旻浩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着怀里半闭着眼睛的韩知城。

韩知城不语,只是抬眼看着他笑。

是喜欢吗?是喜欢吧。很多事情根本找不出理由。

两人会有固定的时间做爱,李旻浩喜欢韩知城的呻吟,韩知城喜欢李旻浩的低吼,两人交换着无声的情话,互相溺爱着彼此。他们好像在床上也是一对天造地设,极其契合的疯子,各种花样和姿势都玩了个遍,享受性爱是两人在这萎靡人生里称得上最为幸福的时刻。

渐渐李旻浩发现自己对韩知城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尤其是韩知城满脸潮红眼神迷离微张着嘴时,嘴边还残存着帮他口时留下的精液,李旻浩便发了疯地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往往这时候韩知城的下身就会在他不断喊疼的尖叫声中变为一片狼藉,泥泞不堪。

李旻浩又杀人了。韩知城本来也该觉得不足为奇,毕竟第一次相遇时他就提着匕首狠狠往人家喉咙里刺,还一遍遍地补刀到那人脖颈全然溃烂。但是当看到李旻浩拎着一颗满脸是血,眼球突出的头颅时,韩知城还是看得心里直发毛,胃里一阵翻涌。

“为什么杀他?”韩知城脸色煞白,强忍着恶心。

“他不是欺负你吗。”李旻浩不快地回应,把那颗头往储物室门边丢。

韩知城的事李旻浩多多少少知道,一半得知是在床上,一半得知是在床前。

最开始时李旻浩是对韩知城心存芥蒂的,因为他觉得他俩始终不是一路人,韩知城往最差了说顶多也就算个坏学生,无非就是跟个孩子一样,讨厌老师,讨厌念书,讨厌交涉;而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法外狂徒,他享乐于杀人放火,喜欢看人临死丑陋狰狞的表情,喜欢钝器暴力致伤,锐器重重嵌进肉里,捣碎血骨,这会让他感到快慰,一种变态心理的满足感。

李旻浩听着他讲,揪他小辫大腹便便的班主任,推搡他进卫生间辱骂着又下重手的校内恶霸,对着他吐唾沫的周围人……形形色色扭曲成一滩烂泥。看着他,只觉得韩知城眼里隐约灰暗的光与他还未开血祭前,单纯地讨厌周遭如出一辙。

一旦话题敞开,李旻浩便是个很尚谈的人,韩知城从他口中脱出的信息拼拼凑凑得知:李旻浩本也是个让大家引以为傲的人,十七岁那年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被曝出猥亵学生的丑闻,接着继续被扒出陷入不正当金钱交易的丑事;母亲见风使舵,在父亲被警察审讯前卷走钱财抛下他逃到了国外。周围人唾弃他是禽兽的儿子,是罪恶深重的坏种。

李旻浩说当时处处碰壁,所有人都在给他使绊子,他讨厌别人对他恶言相与,讨厌因为父母的过错从而否定他的一切。他不是罪人,他们才是。

李旻浩说最可悲的不是底层穷人,而是烂好人,平平而庸的中层普通人。底层人会受到你泛滥的怜悯,理所当然地侥幸苟活;而高层人士毫不手软地打压着你的朝九晚五赚的盆满钵满,无形地勒索着你兜里那丁点的粗麻细绵。他们都不顾你的死活,你却还在妄想拯救地球。

李旻浩觉得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他当不了那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他和世界,都是无药可救的。

韩知城不由脑补着从前为人群焦点的李旻浩,不似如今瞳孔总是散着冷厉的光,是穿着干净的校服,明媚而羞涩,是热烈的,浅浅一笑就能获取芳心无数。衣物上,眼睛里,没有一丝血渍。

韩知城咧着嘴笑了,李旻浩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

他枕在韩知城的大腿上,韩知城伸出手,手背在他细密的睫毛上来回蹭着,好美的一张脸,可是这样柔和到毫无防备的模样只有在他每次杀完人困倦小憩的时候才会展露。

韩知城第二次亲眼所见李旻浩的杀人现场是在临近期末的时候。那天他刚下晚自习,又被那个该死的混蛋堵在楼梯间,那混蛋好久没找过他了,最近好像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一下下力度逐渐加重,完全没考虑手下留情,看来他今天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韩知城感觉到轻微的耳鸣,他只记得那混蛋撕扯着他的衣服,肆意用语言羞辱着自己满身暧昧红印的躯身,韩知城忍无可忍,铆足了劲抡起拳头朝他脸上砸去,对方刺耳的尖叫听得他生理不适。

韩知城拖起沉重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往通向李旻浩家那条他俩初见的混暗小巷里跑。

“怎么了!”李旻浩照常来接韩知城放学,看着眼前不似往常的黑影晃动着,伸手捞过踉跄的韩知城,借着月色,他看到韩知城的嘴唇泛着白,左眼瘀肿,嘴角边还惨兮兮地附着血,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肌肤上成片的淤青看得他揪心。

冰冷刺骨的血液开始沸腾,像冰块炸裂在了熔岩里,李旻浩只觉得血脉喷张。

看见后面抄着家伙跟上来的三两人,李旻浩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学不会温柔,把韩知城撂在一旁靠着墙角,只不过收了些力道。李旻浩很愤怒,这是韩知城第一次在李旻浩脸上见到除了在床上以外如此生动的表情。

李旻浩攥紧拳头,太阳穴处青筋明显的勃起,韩知城知道对面肯定完蛋了,即使李旻浩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全然的胜算已经握在他手里了,他不禁为对面默默祈祷送行西天。

同以往不一般,这次厮杀李旻浩不再像之前那样面无表情偶尔发出一丝冷笑地割裂对方的肉体,他的眉毛紧皱在一起,显得尤为乱了分寸,在徒手将对面打至昏厥之后,抢过他们手里的家伙,没有节奏地狠狠往他们脑袋上砸,血沫飞溅,暴力又残忍。韩知城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缓过神来那几人的脑袋已经被砸得稀巴烂,辨别不出原本的面相。

既然他们对韩知城动手不需要理由,那么自己杀了他们更不需要理由。

李旻浩扶着墙角,凶器从手中滑落,喘息了好一阵,终于还是脱力地下滑倒在了韩知城怀里,手死死地攥着韩知城的校服衣领,将脸埋在韩知城的胸口,靠在他身上无声地颤抖着。

韩知城知道他哭了。

02
韩知城是李旻浩背回家去的。李旻浩的后背是滚烫的,韩知城把脸埋在李旻浩的颈窝,嗅到了血腥味夹杂着清香洗发水的味道。

没想到,一个滥杀成魔的人家里居然还备着药箱,东西还挺齐全。

李旻浩给韩知城上了药,韩知城疼得龇牙咧嘴,笑着拍他,说他没轻没重一点也不温柔。

李旻浩心情极差,韩知城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忍着疼弯下身讨好地含着他的性器舔弄。李旻浩还是没能把欲火压下去,他笑骂韩知城是疯子,捧着韩知城的臀瓣操弄开来,只不过动作比以往轻柔许多,虽然韩知城还是喊疼,挂着泪珠笑着喘,看得出来他其实蛮开心。

只不过李旻浩从不舍得在做爱的时候开灯,即便韩知城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卖惨恳求他也不肯,其实只是为了想清楚地观察李旻浩在床上时和平常不一样的表情。

“李旻浩……讨厌。”韩知城嘟哝着。

“讨厌什么?”李旻浩撇着嘴角,居高地审视着他。

“讨厌旻浩哥。”语气里充满了孩子气。

李旻浩低下头,吸吮韩知城的喉结,往下又一口咬住他的锁骨,韩知城吃痛得闷哼。

小朋友生气了,故意使劲地把后穴缩紧,夹得李旻浩头皮发麻,没忍住泄了欲,身下的人在滚烫的精液冲入体内的瞬间惊呼出声。

每次做完性事韩知城总是特别疲惫,况且今天还受了伤挂了彩。但是他总会应下李旻浩提出的所有要求,即使刚做完连澡都不洗就豪无厘头地说想去楼顶天台透透风,韩知城也只是晃悠着站起来穿上衣服往门口走。

夏天的晚风是闷热的,身上的汗黏糊糊的,怪难受。李旻浩沈默地搂着韩知城在怀里,小臂搭在他的肩上,手指往上翘抚摸着他的发尾。

深夜零点,脚下的居民楼还时不时传来物品的碎裂声和不堪入耳的脏话。

李旻浩终于开口:“你想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为什么吗?”

谁会想知道这个。李旻浩的脑回路时常难对得上线,韩知城倒也不回绝他,发出疑惑的上扬的嗯声,用清澈的眼睛看他。

虽然他是个异类,但韩知城从不把他当作异类,或许说韩知城也是个异类,他俩自然而然会成为同类倒更为贴切。如果说自己是个冷血还失控,没有道德底线的利己主义者,那么现在看来,他也算是把韩知城划为自己安全区的非完全利己主义者。

李旻浩觉得自己可能对韩知城动心了。

“第一次是因为,爸妈出事之后,我努力了很久想要申请国外的大学,申请提交上去卡在年级主任那里很久一直下不来,我跑去他办公室跟他对质,他倒还挺诚实,甚至都没有搪塞个理由给我,他说申请书被他撕了,当垃圾丢了,还开始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的所有。”

“其实本来这些话听得挺多了,充耳不闻就当过去了,他还摁着我的脖子往垃圾桶里推,说要想出国留学自己在垃圾堆里翻去。”

尾音带颤,韩知城感受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纯粹的少年被蛛丝沉闷盘绕着,灰蒙蒙,一层又一层。

“我恶心透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他妈只是想逃离这里,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完成学业,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于是我就往后挺直站起来把他推倒,抓起旁边的教棍就往他头上敲,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他眼睛已经闭上了,我上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死了。”

“其实刚开始,我还害怕得要命的。我杀人了,出国留学什么的肯定都泡汤了,还有那老头的死相还挺难看,看着怪吓人的。”

“我清理了现场,然后把他带到山里抛尸了。”

“那老家伙人缘也差,讨不到老婆,所以没有儿女,爸妈都死了,又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大家都以为他是人老了头脑发热冲动,罢工跑去吃喝玩乐逍遥去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也没人查。”

“也许这就是法外狂徒侥幸的开始吧。后来我发现,想让人闭嘴为什么要争论呢,人都喜欢嘴硬着坚持自己的主张,都不愿意听劝,那不如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说话。”

韩知城抬头看了眼他,把头转过去,用鼻尖蹭着李旻浩的喉结。

“他们活该。”

李旻浩错愣地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又紧了紧圈住韩知城的手臂。

韩知城收起目光转过头去,把挂满水珠的汽水罐子放在天台上,“这鸟叫得真难听。”抬手指向空中几只黑漆漆的鸟类,没心没肺地吐槽。

“那是乌鸦,你不会不认识吧?”

“话说你知道吗,乌鸦在古代是好运的象征,但是现在却被视作不祥之兆。”

韩知城仰头喝了一口汽水,酸甜的气泡刺挠着他的舌,轻叩着易拉罐发出清脆声响,侧过头笑说觉得李旻浩像乌鸦。

李旻浩不接话,他确实和象征不详的乌鸦一样,都回不去了。

“刚才,为什么为了我动手?”

“为了你吗?只是看不惯他们的作风而已。”李旻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韩知城也不觉得窘迫,倒是假装嘲讽了一句:“你竟然还会主持正义。”

眼见李旻浩打开了话匣子,韩知城自然不想放过能够了解更多,听到更多有关李旻浩的机会。

“你有什么愿望吗?短暂的长久的,都可以。”

“唯一的愿望可能就是自然死亡吧。”李旻浩不假思索地回答。看到韩知城愣了一下,手里赔着多少条人命的恶人,竟然说愿望是想要自然死亡,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你呢?”

“想……听哥说,喜欢我。”

终是沉默了半晌。本来韩知城也没有抱什么期待,但说失落难免是有的,他假装无所谓地空做着耸肩的动作,扒开李旻浩的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走,嘴里说着:“好困,我想睡了。”

之后一个月韩知城再没有去过李旻浩家,与其说是不欢而散,倒不如说他俩是好聚好散,两人之间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李旻浩最近找了家便利店打工,因为韩知城生日快到了,可是就算生日礼物准备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碰着人送出去。

伪装着和顾客笑脸相迎打着交道,李旻浩已经在心底里无数次作呕。便利店里监控老是关着的,老板说费电,关着省钱;顺理成章地,李旻浩自知不是个老实人,不过还算良心发现地只顺走了一部分零钱和一些零嘴,假惺惺地附和着饰演上进好员工,对方自然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再见到韩知城是李旻浩搜刮完前一天刚被他送上安乐国的幸运儿家里的财产,是在小镇边角一个废弃的公园里,看着韩知城浑身的伤势血瘀,以为他又被欺负后自己一个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吞,李旻浩火还没噌起来,便看到旁边滑梯角落躺着个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人,胸口插着一把小刀,离心脏处只有几分距离,还有一半的刀身裸露在外。

韩知城站在滑梯旁边,睁圆了眼睛看着李旻浩,拎着书包肩带的左手不住地发抖,整个人陷入了惶恐,他好像没有预卜到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赶巧。

倒在地上的那人眼睛紧闭着,还在意识模糊地挣扎着蠕动,像一只笨拙扭曲的臭虫。

“他还没死。他看到你的脸了吗?”

韩知城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色,“没有。”

李旻浩紧扣着韩知城的半截小臂快步跑着,“快走。”

他们发了疯地跑,跑到喘不上气,李旻浩牵着他停在了路边的电话亭旁,匿着声线打通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鸣笛着开过,至于后来那人如何,是死是活,他们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李旻浩觉得靠着那点线索,凭小镇那些昏庸无能的警方应该是查不到他们的。

回到出租屋里,他重重地把韩知城摔在床上,这次他做的很狠,头脑爆炸到发晕发热,整个人癫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吻韩知城的唇,疯狂的,毫无技法,将身下人无尽的呜咽吞咽,他知道韩知城的伤口被他折磨得疼痛无比,但是他来不及心疼,他只想惩罚这个坏小孩。

老旧的空调轰轰地运作着。事后韩知城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疲惫极了,李旻浩坐在床沿边背对着他。

“韩知城,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掩着面,思绪长远。

韩知城已经变成了在自己安全区里无法掌控的桎梏,自己这样的烂人,却还逐渐把他往沼泽里推,再反应过来,过度的打捞也无济于事了。

他慌了,他不想要韩知城趟这满是血腥的浑水,他讨厌这样的韩知城。

连续好几天,韩知城都蜗居在李旻浩的出租屋里。

李旻浩试探地带回一些拆卸的尸肉,韩知城已经对烂尸发出的恶臭习以为常,通常连表情都不会再给。偶尔在李旻浩剁碎尸体时也会站在旁边帮忙,显露出疯魔的神色,和曾经对杀人这事慢慢地深深魔怔的自己逐渐重合。

“韩知城,听说下周首尔有大型烟火秀,咱们一起去吧。”李旻浩头也不抬,手上砍剁的动作不见停,仿佛只是老练地在屠宰禽肉,晚餐要准备出饕餮盛宴。

“好。”

八月中旬的温度高到了极点,路边的野草野花也焉下头去。李旻浩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韩知城走在他身后,两人匆匆赶上了前往首尔的末班车。

李旻浩今天偷穿了韩知城的另一套校服,有淡淡的花香洗衣液的味道。韩知城虽然朝着他笑闹说装嫩但眼神却一直黏在李旻浩身上,“哥今天看着真温柔。”他感叹着。

两人去了一片树林边的草地,李旻浩说自己查了攻略,是个没人知道的胜地。

颇有仪式感地铺上野餐布,两人席地而坐,李旻浩把箱子拆开来,取出一把原木吉他递给他。

“生日快乐。”

“我生日还没到呢。”

“我知道,但是今天有烟花啊,挺有氛围的,你生日我可买不起烟花放给你看。”

韩知城嗤笑出声,接过吉他摩挲着。发现琴身上刻有“MINSUNG”的字样,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拨弄起琴弦,轻声哼唱着,这时烟火开始在空中燃起,李旻浩听不清他在唱什么。他躺下,耳边只有被风吹得簌簌的野草摇曳声以及烟火绽开的噼啪声。

韩知城弹完一曲,把吉他放在草地上,躺下来偎在李旻浩一旁。昨晚在床上玩得疯,他连现在伴着烟花绽裂的声音都犯困。

韩知城睡着了。睡的很沉。

再醒来发现,自己被紧紧捆绑住,嘴里被塞上纸团堵住,涩得他开不出口喊。

“醒了?”

李旻浩俯在韩知城身上,两手撑着地面,看见韩知城眼里透着惊愕与不解,“只是送你一份更特别的礼物。”

李旻浩从纸箱底下拖出两瓶汽油,毫无章法地胡乱往韩知城身上浇。

臭烘烘的汽油跑进眼睛里,弄得他生疼。闻着刺鼻的气味,韩知城已几近绝望,疯子就是疯子,自己再用力往他靠近,也鼓不起勇气为疯狂的爱情游戏买单。

李旻浩点燃火柴,火光在他挺立的鼻梁上和眉眼间跳跃辗转,“知城,我爱你。”

韩知城的愿望是比预期来得更惊喜地实现了,李旻浩说的不是喜欢,是爱,是短暂的,也是永恒的。

“如果知城永远停留在十七岁就好了,永远纯真的……十七岁,就好了。”李旻浩蹭着韩知城的鼻尖,一遍又一遍,小心的,怜爱的。

火柴被丢进浇满汽油的野草里,噼里啪啦地燃起来,火势渐起,烫得李旻浩浑身发疼。

他十指相扣着,轻啄着韩知城的嘴角。

李旻浩抚上韩知城的脸,为他拭去泪,烈焰所致的灼伤在韩知城面部蔓延,像一朵血花,颜色比初见时周围脚下归根的梧桐叶还要殷红。

枯瑟却还未完全失去贞洁的白花沾染上血色,一点点腐蚀,枝叶溃烂,最后不剩分毫。

今晚,乌鸦也在空中盘旋,哇哇的乱叫。

野草,烟火,灰烬。以及未燃尽的,原木吉他,李旻浩和韩知城的尸骨。

“끝이없는어둠속에막을내리고
밝은너의미소를다시보고싶어.”
在無盡的黑暗中落幕,想要再次見到你明朗的微笑。
-<wish you back>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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