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白日夢河」這場大 Party，體會濃稠而親密的共鳴（不是音樂祭？白日夢河到底想說什麼！好餓喔先吃咖哩吧～
■ 訪問時間：3/8（五）中午 12：00
■ 取材：溫伯學
■ 受訪者：Spykee（DJ、活動企劃），曾稔文（DSPS 主唱、DJ），東京音樂敗家日記（音樂自媒體）
■ 文字&校稿：溫伯學 / Spykee / 東敗
■ 攝影：朱旻修
大家都有看到 Spykee 主辦的「白日夢河」吧，很特別的活動。陣容越看越像最近分享的日本某些類型音樂祭，演出者介紹每篇都像小散文，而且很多人不知道虎山很近。要去玩是一定的，但我也很好奇 Spykee 不想設定自己的活動是音樂祭，那他對台灣音樂祭的現況跟影響又是怎麼看呢？這天還找了也滿多意見的曾稔文，一起去 DJ 2300 家煮咖哩邊吃邊聊～
「寺廟裡也能辦音樂祭！」
東敗：一開始先請大家分享各自覺得印象最深的音樂祭，我的話是日本廠牌「KAKUBARHYTHM」每年的「夏祭」和「冬祭」。夏天冬天各一場，邀請旗下和友好的藝人演出。活動在東京惠比壽的 Live House「LIQUIDROOM」，只有一個舞台、演出一整天，轉場時旁邊會有 DJ 放歌，DJ 也是廠牌友好的音樂人。我原本就很喜歡這個廠牌，參加的心情像看演出也像同樂會，是以開心為本質的音樂祭吧～
Spykee：那我應該是日本長野縣的「蘋果音樂祭」（りんご音楽祭、ringo fes.），第一次是去放歌但真的沒有工作的心情哈哈。他辦在松本市的一個半山腰森林公園，場地氛圍有點像是以前剛到圓山舊兒童樂園辦的「野台開唱」。Ringo 其實是日本很有代表性的地方音樂祭，共有七到八個舞台，節目非常豐富，選團也很有趣，陣容裡的每個表演者都是主辦人親自看過的。主辦人叫 DJ Sleeper，因為他本身是 DJ，所以把樂團跟 DJ 的演出結合得非常好。最誇張的是他演出者數大概是台灣號稱最大規模那些音樂祭的二至三倍。
稔文：對！他的節目表字超小！
Spykee：真的，然後我就覺得長野可以自己長出這種音樂祭真的是很厲害。
稔文：我此生的 No.1（眾人：此生！），是 2019 年 DSPS 參演的「寺フェス」（TeraFes）。它就辦在日本山形的「若宮寺」裡面，主辦人年紀跟我差不多大，是一位非常喜歡搖滾樂的和尚。日本的寺廟是家族世襲，所以年輕住持不管家裡反對而想辦音樂祭，最後整個家族被他說服幫忙～規模非常小，總共只有六、七組藝人，舞台就在神龕前面，很多當地的居民奶奶來聽。
當天的壓軸是 Happy End 的吉他手鈴木茂，encore 一結束，廟外面就開始放煙火。散場的時候，他們讓大家輪流去敲鐘，也太吉祥了吧！而且我記得那是《Fully I》專輯巡迴的第一站，一開始就被眷顧了。
東敗：這好酷喔，對比看來台灣音樂祭的想像力就少了一些～而且因為目前大部分的趨勢是往那個樣子走，好像自然也就吸引到相對應的群眾。如果要說理想中的音樂祭，你們會怎麼想像呢？
稔文：我理想的音樂祭是大家能有更多音樂上的交流，可以自然的享受音樂，不用打卡、踩點，或追求「來看表演很酷」的心態。我觀察台灣的「聽團仔文化」，大家單純是喜歡音樂祭的氛圍，多數人對於舞台上的音樂內容並沒有那麼敏感，但是在很多日本的音樂祭，或是去表演，會發現台下的觀眾都像是樂評一樣，不斷給演出者回饋，很不可思議。
Spykee：每個樂迷心中理想的音樂祭都不太一樣，我覺得以整體環境來講，最理想的情況應該是要做「類型化」與「分眾化」，要有大堆頭的，也要有以不同樂風為訴求的。然後以台灣現在不分類型的音樂祭總數，群眾年齡層應該要很寬才對，但大部分音樂祭的目標都還是瞄準年輕的族群，也就造成演出陣容的單一化。
眾人：難怪越來越無聊ㄋㄟ ～
「其實我很怕那種一堆驚嘆號的公佈演出陣容方式 好像選舉一樣」
東敗：所以 Spykee 是因為覺得其他活動無聊才要辦白日夢河嗎？？雖然你說他不是音樂祭（笑）。
Spykee：坦白說做「白日夢河」並不是一件想很久的事情，純粹是一月接到 YOUR SONG IS GOOD 的檔期，當時問了台北大約 500 人左右的場地，那個時段就都已經滿了，這點我也覺得很扯，台灣音樂祭密度大概全球最高，結果中小型 Live House 剩沒幾間笑死。然後我就往戶外想，前幾年參加過幾場辦在微遠虎山的活動，覺得氛圍很不錯，也曾經想過是不是能在那裡做一些什麼事，就藉這個機會，另外邀請了四個團、九組 DJ，也滿順利，很快就找齊了。
然後其實我不太想用「音樂祭」去定義「白日夢河」，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興奮感，每個縣市都在辦，長相都差不多，然後去音樂祭就一定要有毛巾、一定要喝超醉⋯⋯這種自由玩樂享受的事情還要長成一樣也太可悲了。「白日夢河」一開始就希望是個不同的選項這樣。後來跟連震堂聊，他說這不是音樂祭而是個大 party，我覺得滿貼切（笑）。
稔文：的確，現在台灣的音樂祭真的太僵化了。我發現大家都在追求「共鳴」，有些人喜歡千人大合唱，但我覺得共鳴的總量應該是一個固定的值，體積越小、感受到的濃度越高。「白日夢河」對我來講就是一個很濃稠、親密的共鳴，我喜歡這樣的狀態。
東敗：我昨天還在想要怎麼拿捏宣傳力道。可能「音樂祭」這個詞真的太重了，好像每輪公布都要超用力，「白日夢河」不是那樣，它就是一個自然存在的場景，光看視覺和陣容就知道，就是那樣輕飄飄的。
Spykee：真的都有 get 到～難怪今天這個局是我們這組（笑）。對其實我很怕那種一堆驚嘆號的公佈陣容方式，好像選舉一樣，你很大聲拉票，但沒在表達政見。至於主視覺其實是去年參加 Cold Dew 〈雲〉的 MV 拍攝，後來去虎山玩會一直想到那首歌，我就輸入「一個人飄在台北天空」的指令，加上一張從四獸山角度拍的 101，讓 AI 合成的。
「我會希望家附近有一個小型的 Live House」
東敗：其實如果今天台北有 LIQUIDROOM 這種 800 人大小的場地，規模其實很適合辦特定類型的⋯⋯應該說微型音樂祭？
Spykee：我覺得是這樣沒錯，在音樂祭那麼多的情況下，中、小規模的活動反而是越來越縮水。現在看到大概八到九成的音樂祭都是有補助的，申請經費的過程你要說服太多原本沒在聽音樂的人，那有知名度的陣容自然會比較佔優勢，這件事情會讓很多可能性都萎縮掉。
同時新的 Artist 也會以參加大型音樂祭為目標，變成要靠音樂祭去把團「養大」，再回頭拉抬專場的票房，你要想這些所謂音樂祭裡還有一堆 BOT 的免費場，變成是用大拜拜免費場養出樂迷，才要他們回流到民營小場地的購票場，這太怪了吧，一聽就超不健康，而且這就是為什麼如果觀眾都只去音樂祭看大拼盤，中小型場館就會慢慢消失。
東敗：好像真的是這樣，而且從觀眾角度，你不可能一直跑音樂祭，時間和金錢成本太高了。我會希望家附近有一個小型的 Live House、或是一個有簡單擴音設備的空間，只要氣氛和內容是好的，就可以有好的演出。不用每次看表演都那麼消耗，才有辦法養出新的群眾。
稔文：老實說很多新團不是馬上就有機會到音樂祭表演，所以如果你對音樂環境有一點關心或好奇的話，可以多去場館走走，看看沒有聽過的團。喔還有，很多觀眾都不知道，音樂祭的彩排時間非常有限，加上有很多變數，樂團其實很難百分之百完成他們想呈現的內容，專場才能享受到音樂人更完整的表演，這個很老生常談了～
Spykee：原本的認知上，中小型場館就是以培養新團為主，而中小型音樂祭提供的則是更深度的體驗。一般 Live House 的拼盤，一個晚上最多只能容納四組表演，他們可能是類型相近，或是友好的團體。把這個概念稍微放大，就是中小型音樂祭，改變時間跟場地，整個 vibe 就會很不一樣。
稔文：對，我覺得並不是什麼事都要做大，很多時候小範圍的事情好好的在各個溫層去運作，就會建立一種厚度，或長出百花齊放的樣子。
「以具表演性質的 DJ 標準來看 目前台灣音樂祭的 DJ 應該有六到七成是不OK的」
東敗：說到特色上，DJ 也是「白日夢河」跟許多樂團場活動不同的重點，你們會如何推薦樂迷試著欣賞 DJ 演出的美學呢？我自己放歌的經驗不多，以前也不太清楚 D J放得好不好，自己開始接觸以後才慢慢了解 DJ 在做什麼。現在我會試著在 vibe 當中，看 DJ 怎麼去做變化，那可能是很身體性的，不一定完全迎合群眾，但他會知道當下需要什麼，然後丟出有趣的、沒有聽過的曲子。
稔文：DJ 演出是一個非常長篇幅的起承轉合，必須要具備讀空氣和創造空氣的能力。在很多狀態下，做一個存在感很低的 DJ 也是非常棒的選擇。但在像是音樂祭就可能要強勢一點，才能抓住流動的聽眾。所以說 DJ 的表達其實非常多元，但台灣現在很多表演者，習慣只在台上丟 hit song 給觀眾大合唱，是一個奇怪的風氣。（眾人笑）
Spykee：其實日本在 2019年 之前，也有過四、五年類似的風潮，找一些名人去放歌，後來樂迷就膩了。DJ 的演出形式比起樂團相對靜態，在台灣的大活動不這樣放招好像很難去溝通，算是我們（不想這樣做的 DJ 們）現階段遇到的困難。它有票房、有噱頭，但以具表演性質的 DJ 標準來看，目前台灣音樂祭的 DJ 應該有六到七成是不 OK 的，器材的門檻降低，在台上沒人看到，甚至用手機就能播歌，我是不只一次跟這種演出同台，在旁邊看心情是滿複雜。
東敗：入門門檻降低，會不會也可能是讓一般聽眾更理解這個文化的機會？
Spykee：嗯嗯，我覺得正因為能站上 DJ 舞台的門檻低，DJ 演出者變多，所以樂迷如何欣賞 DJ 才是刺激進步的另一門檻。這需要有一些溝通破口，畢竟樂團圈大部分的樂迷，或許不太會去 DJ 放歌的場合。不一定是夜店，也可能是那種沒有舞池的 DJ Bar。如果在那裡喝酒、聊天整個晚上，就會聽得出來 DJ 是怎麼掌控氛圍的。一旦樂迷能意識到選曲、掌握情緒也是一門專業技術，那對怎麼欣賞 DJ 就會有新的想法，日後聽到紅歌大合唱連發還不對拍亂丟歌，你就會知道他是什麼程度了。
INFORMATION
『白日夢河』
◼︎ 時間：2024.03.24（日）12:00 - 22:00
◼︎ 地點：微遠虎山 （台北市福德街 221 巷 186-1 號）
◼︎ 網路售票：KKTIX
◼︎ 實體售票：PAR STORE、Waiting Room
◼︎ 演出樂團：YOUR SONG IS GOOD（JP）、COLD DEW、ROBOT SWING & FRIENDS 、空空把西非擊鼓樂團、庵心自在所
◼︎ DJ：dINO、GÜNEY、INN + BOKA、SPYKEE、TEMPO POPO、WOODO、
YuY、孟萱、丁佳慧
◼︎ 攤位：REVOLVER（酒水）、台北月見ル君想フ（咖哩）、座敷童子 x 沒有靈魂的餐桌（蔬食 Spec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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