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Break（4）
4.
啊西……头好疼……
李旻浩有些艰难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
昨天他喝了点平时不怎么碰的度数略高的酒，说了些什么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是跟方灿倾吐宣泄了一番积压多日的情绪。
他洗完澡后只在宽松的t恤下面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而已。这么明显地给到熟悉这信号的哥，方灿却碰都没有碰他。
李旻浩努力地把目光聚焦在身边被子里露出来的小卷毛上。皱着眉的他，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松开，手抓在了自己头上。
这哥到底在想什么……旻浩都把自己全部送到他面前了，为什么还不要？
什么叫旻浩清不清醒，要旻浩清醒的时候做决定才听，不然就不听？
为什么旻浩都说想做了还要拒绝旻浩？
……
疯了吗这哥？
方灿对李旻浩不要命的宠，实际上李旻浩心里也非常清楚，那不是全权听他李旻浩的。他的灿尼哥才是随时把主导权牢牢抓在手里的那个人。李旻浩想和方灿做，也得方灿愿意和他做才行。并不是他要，方灿就一定会给的。
就比如昨天几次他把带着酒精味道的嘴唇送上去，还有甚至从来没有做过的主动去扒开方灿裤子的动作，全都被方灿柔和但坚决地制止了。
所以李旻浩也放弃了，干脆就一杯接一杯仰头甩了起来。反正那个什么都掌握在手里的灿尼哥，连弟弟喝多少，也都会好好看着不是吗。
他也确实好好看着了，最后拿下了自己的酒瓶。
可恶……旻浩明明已经快丢掉尊严、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心里委屈的暗骂声不断，李旻浩脚放到地面，坐在床边，埋头晕了一会儿后，下床的动作还是和猫一样的轻巧。难得的休息日早晨，前夜照顾了一晚上他情绪的哥，还在被子里发出比平时弱的鼾声。
李旻浩确实也不想吵醒方灿。
或者说，他也不想面对方灿醒来。已经没什么可以跟方灿再说的了，昨晚的自己已经足够狼狈。
在灿尼哥醒来之前，旻浩就离开他的公寓……学校附近租的一室小公寓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还是回家去吧。
回家好啊，回家有顺儿东儿多利，有妈妈有爸爸……
……
…………
阿西……
……金昇玟那小狗崽子…………
光脚走出卧室，看到桌子什么的已经全都被收拾干净了。李旻浩转身朝着方灿卧室方向，抬腿对着空气假装踢了一脚，再挥了一拳，才去找水喝。
吨吨吨、吨吨吨……
啊西，真是疯了。
嘴唇好像裂开了。
李旻浩擦着下巴上喝漏出来的水渍，呲着牙，感觉自己怎么诸事不顺。
都怪金昇玟。
就在他要拿纸巾的时候，门铃响了。
李旻浩想起今天是方灿说的给他新买的烤箱会上门配送安装的日子。他昨晚手机丢在客厅没看，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门铃又响了一下，催促他去开门。
舔了舔嘴角，晕乎乎的猫扶着鞋柜，够着身子去打开了方灿的公寓房门。
……
…………
“…………！！！”
四目相对，李旻浩是瞠目结舌的那一个。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金昇玟。
金昇玟很直接地把门拉开更大。脚尖点在玄关地面的李旻浩差点一个趔趄，前者一步就跨进来，手背在身后把门关上后，快速上下扫视了李旻浩一眼。
如果瞳孔中的世界会地震，就是现在李旻浩堂皇瞪大的眼珠。
他根本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这么快就和刚刚还在暗骂的金昇玟面对面。
“……你、你来干什么……”
“别紧张。不是来找你的。”
似乎是在控制表情的金昇玟，双手插兜蹬了鞋，看都不看李旻浩，略过他，径直走向了方灿的卧室。在李旻浩追上来之前，门被关上，甚至从里面被反锁，彻底把李旻浩隔绝在外面。
阿西……这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他居然锁门……！
西……疯了吧……要是敢和灿尼哥打架……等下，他应该打不过灿尼哥……不对、这小疯狗到底想做什么！
“呀！金昇玟！开门！”李旻浩也不管方灿睡不睡觉了，着急地拍门，“给我开门！不然我就踹开了！我说到做到啊！”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方灿抬高嗓音的喊话：
「旻浩，在外面等着。」
李旻浩拍门的气焰，在哥哥根本不同于平时宠溺的玩笑声之后，顿时像被丢进水塘里的炮仗，猛地熄灭了。
他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却一直站在门外。他知道里面在说话，但是方灿爱用的厚重家具之一的这道门，让他什么都听不清。李旻浩努力留心着里面的动静，好像并不是打架吵架，只不过是在很平常地对话。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四次元猫咪扒在门上站了一会儿后，他蹲下来抱着脚，软下身来，靠墙坐在了门外的地板上。
“这门…隔音怎么这么好……”
过了不知道多久，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李旻浩机敏地捕捉到锁转动的动静。他像猫一样警觉，立刻站起来。金昇玟从里面走出来，再一脸嫌弃又复杂地瞥了李旻浩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去玄关穿鞋准备离开。
李旻浩终于忍不住了，大喊：
“呀！金昇玟！你到底什么意思！”
可小两岁的弟弟只是嘴角向下面无表情地在玄关穿着鞋，说话语调都没有高过平时：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我来灿哥家找灿哥说事情。倒是你，「不舒服」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和在机场接到他的时候围在自己身边的快乐小狗，判若两人。
冷冰冰的，只差对他吠叫和呲牙。
李旻浩说不出话，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
他看着金昇玟打开方灿的玄关柜子，翻了翻之后，拿了一把钥匙，揣在了自己兜里。
“呀！狗！你拿了什么！”
金昇玟再轻轻地横了他一眼。
“阿加西（*大叔）。记得出门去哪里之前，好好洗个澡。”金昇玟站在矮一截的玄关，双眼翻着少见的下三白看向李旻浩，声音自始至终明明也没有抬高，听着像是哼哼冷笑，嘴角却又完全撇下，歪过头来斜眼看着嘴唇上有伤的哥哥，嘲讽道，“身上全是老年人的味道呢。”
“…………哈？”
“呀！哥！不是、…！那只狗！？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他他他什么意思！？”
气冲冲的李旻浩，前发不知道是被金昇玟「砰、」一下关上的大门吹进来的气流、还是被他冲进方灿房间里带起的愤怒的风给掀乱的。平时口条清楚的他，一着急，激动时结巴的小毛病限定返场了一波。
“唔……”方灿顶着一头乱卷毛，愣愣地坐在床上，眯成线的眼睛看起来是还没醒，但是他突然在重重的鼻音中哼笑了一声，嗓音沙哑，慢悠悠地说道：“呵呵…他是来挑衅的。”
“……m、莫（*什么）？……”
床头抽屉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里面是方灿平时和他用的避孕套和润滑液。
李旻浩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没说什么。就是他要出来住，但是姨母（*阿姨）担心他一个人，所以之后他会搬来我这里。嗯……等下我得起来、把那个客房收拾出来给他。”
……
…………
………………
莫·拉·古（*什么）？？？
李旻浩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
方灿说得实在是太日常稀松了，李旻浩怀疑自己只是在听他说「等会儿早午饭就煎个蛋烤个面包片吧～」类似的话。
“不是、……那我以后…还怎么来啊？”
方灿露出一排白牙，笑咪咪地说：“嘿、想哥哥吗？那wuli李糯想来的时候就来呗。烤箱到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好吃的。”
李旻浩伸出食指，在哥哥和自己之间缓慢比划道：
“你，我，还有那个金昇玟？？？”
“唔？嗯。彰彬也一直想跟我们吃饭呢，把他叫上也不是不行kkk——”
李旻浩很混乱、很堂皇。他头都忘记痛了似的，感觉像是一下子，脑子被整个拿出来，空了。他突然觉得他是三个人里面，明明是最清醒的，但因为另外两个人实在是冷静得过分奇怪了，所以显得只有正常的自己在发癫似的。
李旻浩眨着瞪大的双眼，盯着方灿半晌，门齿在抽搐的上唇遮盖下，颤抖着咬住下唇。
他最终是握紧拳头，转身无言出去了。
方灿看他离开后，也终于收起了笑容。
「呀，老头儿。」
迷迷糊糊的，还在睡觉的方灿听到门外似乎是李旻浩抬高的声音不知道在喊什么之后，卧室门一下被打开又咔嚓上了锁。脑子和身体都没醒，他感觉肩头有点摇晃，头顶传来了黏乎乎的声音。
方灿记得，他迷糊着嗯了一声，撑起上半身，靠着床头坐起的他，被子从身上滑落而下，毫无遮蔽地袒露了上半身。
九月底的雨后气温骤降，竟有些凉飕飕的。
然后他努力撑开眼皮，看到金昇玟直起身子站在他面前。定定留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最终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停留半晌。就像是忍耐着什么愤怒和不甘
对上视线后，金昇玟先移走目光，毫无征兆地弯腰，伸手拉开了方灿的床头柜抽屉。
里面的东西，在空空的木质抽屉柜里，噜噜噜地滚动着。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溺爱多年的小弟弟突然就一大早就出现在眼前。还没睡醒有些沙哑的声音，方灿的语气，莫名显得有些天真：
「怎么了吗……？」
对。天真的、无知的、没有罪恶感的，听起来甚至像是一种嘲讽。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李旻浩的吼叫声，搓搓干燥的嘴唇觉得有点疼的方灿，意识到金昇玟已经看见抽屉里的套子和停止滚动的润滑液，还有他平时睡觉本就不着寸缕的模样。
他挠着肩头，很快反应过来。
应该是金昇玟把他房间门锁了，还把李旻浩锁在外面。他一个人进来，就这么杵在自己面前。
毕竟他是知道这两个弟弟昨天闹不愉快了。
感觉李旻浩真的要踹门，方灿喊了一声，外面立刻安静了。
方灿捂了捂脸，双手手掌抬起来抵住搓了搓有些酸胀的双眼，看起来好像还没完全醒来的他，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后，眯着眼睛努着嘴，抬脸对着金昇玟，等弟弟先开口。
“你们一直以来，就是在这张床上做的？”
金昇玟双手插回裤兜，靠在了房间的桌子边缘。
方灿也很罕见的，看着金昇玟的时候，完全没有平时溺爱的笑容。
“顺带一提，那张桌子上，我们也做过。”
金昇玟一脸嫌弃，立刻站直了身子。
“……你和他，什么时候接吻的？”金昇玟对着方灿的嘴唇抬了抬下巴，嘲讽道，“嘴都破了，技术真烂。”
“嗯？……昨晚？”
“我没问最近的一次。”金昇玟像是把脏话咽下肚一样顿了一下，“第一次呢？你和他上床之前，你们就已经偷着接吻了是吗？”
“怎么能说偷呢。”
方灿眯着眼睛，突然勾起嘴角，一脸纯良。
他盯着金昇玟不说话。
“……”
金昇玟咬牙切齿，仰起头，闭眼缓冲着攀爬上来的血压。
“确实技术很烂，基本是直接撞上来的。”方灿在被子下面盘起腿，抬起线条脉络分明的小臂，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指着自己嘴唇上的伤，“他看到你和别人kiss之后，第一次吻了我。就是他实在是太生气了，我也没料到，所以撞上来还怪痛的。”
金昇玟瞪大的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昨晚之前，他的初吻一直给你留着的。答应的事情他有好好做到。一直以来也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只和我上过床，这算我哄骗的。但是这之间，我们从来·没·有·接过吻。”
方灿微微歪着头，眼底的情绪，沉静又凝重。
他没有撒谎。
“……我…没有和任何人……”金昇玟气焰下去一大半，“我想到了可能是因为这个……那是误会……”
“嗯。你让他误会了。”
方灿对金昇玟那边发生了什么似乎并没有兴趣。极其平淡的语气，像没有放糖的蛋糕，让弟弟噎得甚至没法张口反驳一句「是他擅自误会的」。
在金昇玟看来，这还更像一种……无奈的责备。
是啊，再怎么并非本意，他必然是让李旻浩心情不好了。
方灿必然护短，尤其护的对象还是李旻浩。
说不出话，也不受控制一般，金昇玟再瞥了一眼打开的抽屉。盒子里散落出来的避孕套包装，反射着他身后的日光，也像是在讥笑他。
“……我会在这两天搬到你这里来。”
“为什么？”方灿鼻子里又笑了一下，竟然并不吃惊。
明知道你的李糯哥在和我睡？
不过，他知道什么言语会带来什么后果，已经不是随便刺激人的小孩了。后面这句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我和妈妈说想出来住，她担心我一个人，同意我搬出来的条件就是要我先来和你一起住。昨天晚上应该已经给你发了消息吧，估计你还没看。”
金昇玟说到最后一句，想到开门时李旻浩光着的那双腿，不由得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啊是吗？我手机放到外面了，等下会回姨母信息的。还有什么事吗？”
手揪着肘部的布料，金昇玟嘴里深深出了一口气后，看向方灿：
“我不会放弃他的。”
方灿也轻笑一声；“他也不并不是我的。”
“钥匙请给我一把。”
“玄关第二个抽屉，自己去拿吧。”
“……”金昇玟沉默，再开口时，很少见地，他的语气里都充满了低落，“哥你……喜欢他吗？”
「……灿尼哥，喜欢旻浩吗……？」
昨夜湿润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是没有掉下来的李旻浩，问他的那副模样有多可怜又多无助。方灿沉默着，回想自己并没有给弟弟答案。
答案只差写在纸上和直接言说出口，不是吗？
“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
“……你真的……太狡猾了……”金昇玟目光暗淡下来，步子沉重，朝房门走去。他转动锁匙，准备离开方灿的房间。
“呵呵，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而李旻浩就在门口抱着膝盖坐着，他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金昇玟出来，就正好从上往下俯视着李旻浩抬起的脸。
大眼睛里藏不住事，一丝惊慌就在面前一闪而过。
他看见李旻浩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就赶紧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就像是忙不迭地确认方灿的安危。这让金昇玟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再次对上视线，金昇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对着喜欢了多年的李糯哥，差点就一声冷哼从鼻腔里冲出来。
方灿叫他安静，他真的就乖乖待在外面。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会对方灿做，他还爬着都要先看一眼屋里的方灿。
昨晚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就怕他误会了什么，可他却根本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就在这个屋子里，和灿哥，在那张床上……
是愤怒还是委屈，可能更多的是憋屈。金昇玟现在甚至都不想跟李旻浩再多言，他也确实，说不出任何话。
在玄关翻了抽屉拿了钥匙之后，他觉得自己在眼眶发酸前，像夹着尾巴逃跑一样的离开了。
自己这么多年未曾改变一心一意的爱慕之情，原来不过是这两个哥哥的双人舞台中，穿梭在观众席里的滑稽小丑罢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