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 Christmess

医生酥×吸血鬼枪
一个有关圣诞节的黑童话，背景设定现代au ，g向nc18
有血腥等不适场景描写

具建逸必须得说，他自认为已经在这个社会适应的不错了，可是每次一到不得不捕猎的日子，还是会生出一种负罪感。

卫衣尽管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但因为是黑色的衣服，所以并不明显。他抽出一张湿巾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犹豫再三还是在附近刨了个坑把那具已经有些干瘪的小鹿的尸体埋了起来。

“gunil hiong？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吗？”
电话那头是自己的恋人兼舍友，金正洙。
“哦，是呢，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具建逸一手在费劲地刨土一手在接电话。
“我今天好不容易从急诊下来诶....”
金正洙已经连续倒了四天班了，还做了两台手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恋人的膝盖上躺一会儿。

可是具建逸实在是饿得不行，他必须吃点东西。

森林深处除了一些鹿，时不时还有郊狼出没，他自从上个世纪以后就再也没有吸过鲜血的人血，真要打起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不会死，但是受伤的话也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愈合，他不想金正洙担心。

具建逸吸血后变成金红色的双眸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眯起眼睛扫视着四周，刚刚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动静。那种熟悉又让人发寒的气息，具建逸打了个抖。

今天就先回去吧。具建逸决定不再逗留，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衣物换上，他的身形在林子里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金正洙知道具建逸是吸血鬼，至于他是如何发现又如何克服了对方会永生而自己只是昙花一现的事实，并选择和他建立恋爱关系，就说来话长了。

首尔是有吸血鬼组织的，这件事也曾经让金正洙震惊了好久。
“其实我的客户一大半都是你们的人吧？来找我买血袋的。”
“他们确实每个月都会采购一次。”
“千万别告诉我还有狼人。”
“为什么不呢？”
具建逸说到这些只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金正洙在拿着刚从医院顺来的血袋打算添置具建逸的粮仓库存的时候才发现。

“看来今晚是去捕猎了...”

金正洙意识到具建逸并不是加班——是的，哪怕是吸血鬼也要好好上班——而是吃饭去了。

门被打开，具建逸穿着棕色的大衣，背着双肩包，皮鞋上沾到不少了泥土。

“正洙啊，我回来了。”
具建逸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的托盘里，把鞋子脱下来，有些懊恼地看着那些泥巴，穿着袜子走到客厅抽了几张抽纸擦了擦。
“回来啦？还好吗？”
“当然。”
“哥，你的...你的头发。”
金正洙指着具建逸的头顶比划了几下。
“哦？”
具建逸拎着鞋一脸茫然。

“你自己看。”金正洙推着他到镜子面前。
具建逸的几撮刘海因为溅上去的血凝成了条状。
“你要骗我说是加班也演得像一点吧哥。”
金正洙哭笑不得地打湿了毛巾，给具建逸擦拭。

具建逸嗅到了家里除了金正洙别的人类血液的味道，“你又带血回来了？”

“米安,我都没发现冰箱里的血喝完了，让你冒险出去捕食。”
金正洙把淡红色的毛巾用冷水泡起来，然后接过具建逸手上的鞋放回了柜子里。

金正洙作为医生原本就很擅长处理血迹，自从和具建逸在一起之后正好也派上了用场。而从医院的血库里偷血袋然后卖给黑市也是很久之前就在做的生意，可以说是一款为吸血鬼量身定做的好恋人。

具建逸拍了拍金正洙的脑袋，脱掉外套把包里用塑料袋包好的沾了血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要和哥一起洗澡吗？”他关上洗衣机的门，接着转身，笑着朝金正洙做了个鬼脸。

“不用了，谢谢。”金正洙果断摇头。

水温调得很低，因为具建逸的体温和死人也差不多，每次做爱的时候金正洙都会抱怨他的身体好冰，具建逸就会挂下眉毛无奈地牵住年轻恋人的手，“毕竟是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了，体谅体谅我吧，哦？”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从来没能一起洗过澡，也没能一起泡过温泉。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首尔已经装扮的像是某个美国城市，商场里还有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演员坐在椅子上，5000韩元就可以在他们的膝盖上合影，他们模仿圣诞老人ho ho ho的笑声总是会让具建逸想起自己在纽约的那段日子。那可真是一段混乱且微妙的日子。

当然，作为一个吸血鬼，这种基督教色彩浓郁的节日对他来说无疑是有些讽刺的，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屑，他还曾加入过教堂的合唱班，毕竟还能有什么比一个“恶魔”站在耶稣像下吟唱圣歌更有反抗意味呢。

但是公司放假，金正洙也暂时没有值班，是个难得的休息机会。

金正洙是打算和具建逸好好在家休息，做顿饭，交换礼物，喝杯蛋奶酒，然后上个床什么的。具建逸看起来倒是有些别的打算。

洗完澡的时候金正洙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具建逸换上睡衣，掀开被子用冰冷的手塞进他的脖子里，“正洙啊，洗澡去。”

“嗯....明天早上起来再洗......”
金正洙虽然被冰得打了个激灵，但紧接着又合上眼皮小声说道。
“去 洗 澡——”具建逸皱了皱眉头，"你身上全是臭味。"

金正洙在医院工作，空气中带着无数病患血液的气味，这些血液对于吸血鬼就像是变质的食物，闻起来可想而知。

“好啦好啦。”长叹一口气，金正洙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边看着洗漱干净的吸血鬼，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双唇。

“唔.....”具建逸倒是没有推开，只是用尖牙咬了咬他的下唇，当然没有用力。

没有任何血腥味，是薄荷牙膏的味道，金正洙更喜欢这个味道。

“洗完早点睡吧。”
具建逸用手拨开金正洙挂在眉梢前的碎发，把它们别在他的耳后，“明天不是还有手术吗？”

金正洙皱起脸，有些不开心地眨眨眼睛。
看在他这段时间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如果圣诞节那天还临时通知要去上班，那金正洙的脸可能会比现在还臭。

吸血鬼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摄入人类的食物，但是具建逸已经学会了人类的生活习惯，在帮金正洙吹干了头发以后钻进被子里，具建逸本来还想像夏天一样抱着他睡的，但是被推开了。
“哥，冬天了，冷。”

对金正洙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具建逸其实喜欢冬天，他喜欢穿大衣，喜欢四周阴冷的触感，喜欢看周围人会在冬日里吐出白色的雾气，虽然自己早就丧失了这样的体验。第二天送了金正洙去医院以后，具建逸没有去上班，而是请了一天假去商场给金正洙买礼物，而且下周就是圣诞节，家里还什么装饰都没有，具建逸决定还是去做个大采购。

圣诞节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只是一个休息的由头，无论如何氛围也得烘托到位，具建逸围着一个漂亮的暗红色围巾，上面点缀着深绿色的花纹，是他去年单位年会抽奖抽到的。他先去了乐器店，给金正洙买了几个单块效果器，接着又去饰品店订购了一株附赠灯带和彩球装饰的塑料圣诞树，大小刚好可以放在客厅墙角的那种。路过鲜花店的时候看到有在卖圣诞花环，具建逸原本径直路过的脚步被玻璃门上挂着的“花环免费领取”拉了回来。

特地买一个并不划算，但如果是免费领取就极具性价比了。

店里只有一个中年女子在打理，她穿着卡其色的毛衣外套，金棕色的卷发用抓夹固定住，“哦，客人你好，是有什么可以需要的吗？”听到了门被推开发出了铃铛声，她转过身。

具建逸对这奇怪的语法感到疑惑，抬眼一看才发现女人是个白种人，看起来50岁左右，难怪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韩语。

“oh，hi，actually...i saw the FOR FREE tag.”
“Yeah, yeah, sure!” 女人先是对具建逸语言的转换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对他报以一个微笑。
“It's a tradition for me. I made them by myself, hope u like it.”
“Huh,those are beautiful.”
“Well~thanks.”

女人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花环，具建逸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实很精致，作为免费赠送的产品是非常值得的。

“Lucky u, dear, the last one.”

最后一个吗，具建逸微笑着接过牛皮纸袋，甚至能闻到浓郁的花草香气，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让他觉得有一些熟悉的安心感——正洙一定会喜欢的。

直到快走到门口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居然能够在和活人共处一室的情况下闻到这么明显的花香？

在吸血鬼的鼻子里，每个活物都有其自己血液的味道，像与之不太对付的狼人闻起来就很刺鼻，而健康的生命体闻起来是香甜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情况。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血的味道，这才让他能够闻到花香。具建逸又皱起鼻子不留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确实没有任何血的气息。

女人看他站在那里不动，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具建逸虽然有些腹诽，但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威胁，于是摇摇头，向她道了谢就离开了。

金正洙此时正紧皱眉头在手术台上操作内窥镜，但凡他的手抖一抖，现场可能就要变成吸血鬼用餐区，极其脆弱的血管离带着刀片的钳口不过2mm，金正洙的手套里已经潮透了，鼻尖也沁出汗珠。

“擦汗。”
年轻的主刀医师在口罩下对护士说到。

他曾经对吸血鬼毒素有过一段时间的极度好奇阶段，作为一个医生，无法不去思考这种能够重塑肉体的物质如果用在医学上能带来什么影响。他甚至考虑过让具建逸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但是被具建逸严厉地拒绝了，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还算温和的吸血鬼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骇人的表情。

手术又继续了接近5个小时，这台难度不小，金正洙腰酸背痛，默默在心里羡慕起具建逸那副不会因为站几个小时就快要废掉的身躯来。

他放下电刀，然后长吐一口气和对面的另一个医生说道，“接下来的缝合交给你，我先下了。”

脱掉无菌服和手套，金正洙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用有些发皱的指尖给具建逸发消息。

【哥，下午来接我下班，我的腿要断了。】
附赠一个哭哭猫猫头的表情。
【内，老地方找你。】
具建逸很快回复。

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具建逸在他办公室找到他时金正洙还穿着白大褂，脖子里挂着听诊器，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5、6只圆珠笔，具建逸看出来那和上周已经是不同的一批笔了。

他正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张ct片，手指还半捏着片子的一角，另一只手垂在沙发下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金医生？”
具建逸觉得有些可爱，用指节敲了敲拉下了百叶窗的玻璃墙。

“金医生，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嗯...什么....？”

金正洙身子一抖，ct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塑料声响，一头黑发乱糟糟的翘着，对眼前的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直到视线聚焦。
“啊，哥，是你啊.....”

具建逸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金正洙哼唧了一会儿，又有闭上眼睛的趋势。

“再不起来小心我咬你一口。”
“哦嗯，来，朝这儿咬。”

金正洙二话不说扯开衣领漏出脖子，指着自己的动脉。

他当然知道具建逸不会真的咬他，但是这种行为对一个吸血鬼来说无疑是一种诱惑行为。鲜血在薄薄的肌肤下股动，在具建逸耳朵里格外清晰。
“呀，呀kimjunsung，来接你很辛苦的，我的鼻子快要被熏坏了，再不走我真的会嗅觉失灵。”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好闻.....”具建逸高挺的鼻子凑近了金正洙的颈侧。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就变得有些暧昧，这样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金正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推开具建逸，“走了。”

两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坐在护士站的几个人都掩嘴偷笑，金医生的男朋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他们都对他有着统一的评价：看起来就是个略有姿色的普通上班族，不知道为什么能泡到外科最帅最年轻的知名专家。

具建逸却根本没兴趣在意这些眼神，他正在努力忽视在鼻腔里萦绕的臭气。

“我们晚饭吃什么？”
“鸡胸肉水煮西兰花燕麦片，”具建逸朝副驾上的金正洙扬起一个假笑，“我晚上要去健身。”

金正洙无言以对，一个吸血鬼，健身，吃减脂餐，他真怀疑他的同族们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直接把他踢出去。不过具建逸说这是模仿人类的最高等级，同时兼顾了饮食和运动这两项最需要内部活动的学习任务。

虽然他的身体不会再生长变化，只是一直停留在转化的那一瞬间，但他还是会因为大量的能量消耗感到一丝劳累。

除了和狼人以及野兽搏斗，运动就是他觉得自己最接近人类的时刻，而前者在现代社会也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给他体验了。

“这种时候还去健身吗？算了....那我想吃鲫鱼饼和炒年糕，楼下那家，你帮我买。”金正洙没有抬头，扣上安全带，拿出手机看工作群里的消息，顺便给组里新来的几个实习生各安排了50个小时的门诊。

“在担心我？”
“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没有银剑插在你心脏上都死不了不是吗？”金正洙用余光看了看具建逸。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还要把头干脆利落地砍下来用火烧掉才行，但他只是耸耸肩，默认了金正洙的话。

具建逸单手打着方向盘，外面渐渐下起雨来，首尔已经降温了，医院里感冒的人也不少，连同科室的医生都中招了好几个，金正洙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生过病了，具建逸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因为两个人平时交换体液比较频繁，所以自己改变了他的身体环境，接着就被金正洙嫌弃地捂住了嘴。

“哥买了花吗？好香。”金正洙鼻子动了动，一边滑着手机一边问道。
“哦，买了一个圣诞花环，好像材料和普通的不太一样，除了槲寄生还有些别的，我也不知道那个花叫什么，但是很漂亮。”
“圣诞花环好像是辟邪的，你不怕挂在门上就进不去了？”金正洙笑着问。
具建逸从鼻子里吐出一个无奈的气音，“拜托，我又不是什么邪神。”雨越下越大，他打开雨刷好看清路况，天已经黑下来，街灯在玻璃的水珠里散射成模糊的光点，车流停滞不动，不过首尔下班时间的红灯总是很长。

漫长的堵车后，具建逸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从冰箱里摸出一个血袋，他看了眼黑色记号笔的标注：A型血。拔开橡胶塞叼着袋子走到厨房悉悉索索地找着什么。
“哥，杯子在这儿。”
金正洙用手指敲了敲被放在客厅茶几上印着伯克利校徽的黑色马克杯。

“哦......”具建逸又叼着血袋从厨房走出来，盘腿在金正洙身边坐下。金正洙正整理着从车上拎下来的袋子，他打开最大的那个牛皮纸袋，里面的花环被米白色的雪梨纸包着，上面还挂着一张小贺卡用花体写着Merry Christmas。

“挂在哪儿比较好？”金正洙举起来看了看花环，朝具建逸寻求建议。
“挂在门上吗？”具建逸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原本淡淡的嘴唇染上鲜红色，他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血液，“就挂在卧室门上挺好看的。”
“嗯哼。”金正洙表示了赞成，起身把原本挂在那上面的南瓜灯拿下来，换上了圣诞花环。

具建逸眯起隐约浮动着金红色的眼睛，把身体靠在沙发上，捧起水杯仰头喝掉最后一点血，然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南瓜灯被丢进厨房垃圾桶，金正洙顺便帮具建逸把杯子洗了，正洗着，他感觉到背后一阵风穿过。
“哥，不是说了在家里不要用你的力量吗...别再从背后吓我了...”

刚同居那会儿具建逸还没有从独居的生活习惯里脱离出来，经常上一秒还在客厅，下一秒就坐在床边，把还没睡醒的金正洙吓得炸毛， 不知道是不是乐于看金正洙恼火的表情，后来又总是从背后突然冒出来拍他的屁股。具建逸甚至笑话过他，这么小的胆子怎么能成为黑市最有名的血液供应商的。直到被金正洙下了最后通牒——再来一次以后就别想有晚安吻和出门kiss——-这才把具建逸的坏毛病治好。

“哥...”金正洙叹了口气，把杯子倒扣在架子上，正有些恼火地回头：背后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具建逸的身影。

他疑惑地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哥？你刚刚有来厨房吗？”

具建逸正在手机上看爱宝乐园的门票，往年这个时间段明明都很火热的价格，今年却有些惨淡。

“嗯？我一直坐在这儿啊？”

金正洙眨了眨眼睛，“奇怪,我刚刚好像感觉到背后有人来着。”
“说不定真的是什么鬼魂之类的呢。”
具建逸笑着说。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开这种玩笑。”
“连吸血鬼都存在的世界，正洙啊，想象力要丰富一点。”

金正洙愣了一下，突然打了个抖。
“呀！哥你真的，别总是吓我好不好？”

具建逸放下手机，金正洙还没看清，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我去买鲫鱼饼和炒年糕？”吸血鬼的皮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变得有些柔软，金正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有个这样的的恋人还是挺酷的。
“嗯。”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轻吻了一下具建逸，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注意安全。”
“另外我要红豆馅的。”

2.雨夜的首尔带着寒意，挂着圣诞花环的咖啡店已经打烊了，店里的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着光，男人坐在收银机后正在清点一天的营业额，门上的铃铛却突然响了。
“我们已经打烊了哦，客人请明天再来。”男人没有抬头。
空气里一片寂静，只有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
“嗯？”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玻璃窗上却凝起奇怪的雾气，并不是白色的，男人有些奇怪地用衣袖擦了擦，明明打足了暖气的室内变得诡异的寒冷。他打了个抖，嘟囔着去找外套，店里角落里从未点起火的装饰用的壁炉却突然发出噼啪的声响，男人吓了一跳，穿衣服的动作一滞。
“有人在吗？”
他不敢靠近，只是抱着衣服躲回柜台后面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晦暗不明的墙角照过去。

那里空荡荡的。

男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熬了几夜脑子不清爽，又坐回椅子上算起账。白色的纸上却莫名滴落了一颗豆大的液体，看起来黏腻无比。
“莫....?”
后脖颈传来同样诡异地触感，像是某种胶水一样的液体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什么东西......”

一双散发着恶臭的皮肤腐坏的手悄无声息地从男人背后的黑暗里伸出来，带着浑浊雾气的尖利指甲猛地插入了他的肩膀里，四射的血液瞬间喷溅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一个高大畸形的怪物拽住了他的一只脚，跟随着像是有了实体一样的粘稠的雾气被拖到了角落里那个壁炉前，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随后隐入了黑暗里，全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满地的暗红色。

具建逸猛地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从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里传来。这种味道不是活动的人体的味道，而是渐渐在冷却的血液的味道。

他皱起眉头有些警惕地走近了一些，立刻感知到一股熟悉的不适感，和那天在树林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路人透过玻璃窗户看到里面血腥的场景发出尖叫，人群很快聚集，随之而来的就是警车和成群的警察，在店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这是这个月第五起了，也难怪游乐园的门票卖不出去，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大家都宁愿待在家里，上班族聚集的地铁车厢里也能明显感觉到紧张的氛围。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不入流的吸血鬼干的，可是自从上个世纪首尔进行了大清洗，鲜少有这样的家伙会出现在他们管辖的范围里，就算有也会第一时间被处决。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每天都送金正洙去医院了。

店门口的花环上残留着一些血渍，具建逸从旁边走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刚刚能早一点经过，也许可以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也许还可以救他一命。

回家以后和金正洙说了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趴在具建逸肩膀上，“是啊，毕竟这个世界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脆弱的普通人而已。”
太过脆弱了，连一颗豆子都把人卡死。
金正洙不喜欢这种脆弱。

具建逸虽然看不到金正洙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里也听出一些别有意味来，抬手精准地捏住他的脸颊，“这才做了几年医生就这么悲观，生老病死才是世界规律，否则你就该失业了。”

“可是我不想你看着我死，说好的，到时候就要分手。”金正洙别过头去。

游乐园是去不了了，具建逸不想冒险，而且他今年的年假还没休，等凶手被抓到了再去也不迟。

背后的人从沙发上滑下来，贴着具建逸也坐在地毯上，“哥，地毯是不是该洗了。”金正洙摸着白色的毛绒地毯上一块已经接近褐色的血迹，“上次还教训我让我不要在这里吃炸鸡，哼哼，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具建逸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脏了一块。
“我明天上班之前拿去干洗店。”
“你也和我一起出门，我以后都送你去医院上班，别坐地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正洙的吻从耳垂落到脖颈，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过来，“好......”
具建逸微微侧过脸亲昵地蹭了蹭他，闻到他身上隐约的味道又皱起鼻子。
“要做的话就先去洗澡——”
“一起洗吧。”金正洙用来执刀的手此时正绕过具建逸的毛衣背心往里面的衬衫扣子摸去。
“不是嫌冷吗？”
“水温稍微高一点或者低一点也可以接受......”

具建逸明白他的心思：想干点什么别的转移注意力。

“那你先去把风暖打开，我一会儿过来。”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不需要风暖，但是他的人类男朋友需要。

于是金正洙站起身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走向浴室，具建逸看着他优越的肩背骨架以及他回过头打量自己的眼神，忍不住扬起嘴角。

浴室的门已经升起一些雾气，金正洙已经泡在浴缸里了，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被打湿，具建逸卷起袖子试了试水温，对自己来说略微有些烫手，但他不知道金正洙到底冷不冷。
“会不会有点冷......要不还是算了？”具建逸垂下眼睛看他。

金正洙摇摇头，“不会，进来吧，我觉得还算暖和。”

于是具建逸从架子上选了一个浴球，是上次去英国出差的时候买的，放进水里就滋滋冒泡，金正洙倒是玩得不亦乐乎，用手来回拨弄着，直到水都变成了淡粉色，里面的盲盒玩具浮在水面上。“哥，你看，是恐龙。”
“我要是死的早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它们本尊了。”具建逸不知道是想开玩笑还是什么，总之这句话让金正洙翻了个白眼。

泡了一会儿也习惯了烫手的水温，具建逸看着在水面分界线上下皆然不同的皮肤颜色——他有点泡红了——乐呵呵地躺在金正洙怀里哼起歌来，四肢在暧昧不清的水里紧紧贴合，一边还握着金正洙的手指在把玩。

“last Christmas i give u my herat～”

金正洙不是说他唱的不好听，只是很难想象从他的嘴里会发出这样有些奇怪的带点孩子气的唱歌腔调，明明声音也并不幼稚，相反其实是有些磁性的。

他低头吻住具建逸，把下一句歌词堵在了喉咙里面。

人类和吸血鬼做爱的好处有很多，比如锻炼前者的体力或是磨练后者的意志力，而对于人类来说，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需要担心吸血鬼会因为做爱而受伤。

“哥，我听说，被你们吸血的人会有快感，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金正洙在具建逸的唇离开自己以后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还想要继续，他们的手指依旧勾在一起，“你听谁说的？”具建逸低声问道。
“谷歌？”金正洙挑了挑眉毛。
“也许我们正洙是在暮光之城论坛里看到的吗？”
“拜托，暮光之城又没有这个设定——”
“哈，我就说你看过这电影，上次还不承认。”

金正洙莫名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他的胸膛随着笑声起伏，具建逸就这么拉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感受这种震动。

“说正经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具建逸捏了捏金正洙的指腹，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不死心是吗？”
“这一点血我还是给得起的。”
“我一个世纪都没有咬过活人，不怕我失控？”
“你绝对不可能失控。”
......
他有些发凉的双手握住金正洙的手腕，“你不要后悔就行。”具建逸知道他早晚要这么做，索性不再犹豫，亮出自己的尖牙然后低头咬了下去。鲜红色的血一点点从金正洙的手腕上滑落，然后滴在浴缸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淡红色的痕迹，具建逸只是轻轻咬了一小口，以他的经验和自制能力这并不是难事。金正洙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只是愣愣地看着具建逸的侧脸，完全没有感受到所谓的失血感和眩晕感，“哥，你多喝一点，我没事的。”

具建逸用舌尖舔了舔那两个洞，然后顺着滴落的路径把有些干涸的血迹也舔干净，享受着新鲜血液带来的温暖，随即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再多喝......我就要被协会当成异端处理掉了，放心，刚刚那一点够我回味50年。”

金正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忘了，你们是新世纪的文明吸血鬼。”
“怎么样，有爽到吗？看样子是没有。我都说论坛上的东西有时候不靠谱。”
具建逸的手在水里探向了金正洙。

“叮—回答错误，哥明明已经摸到了不是吗？”金正洙轻笑着咬住他的肩膀，手腕上的小伤口碰到水之后略微有了刺痛感，但很快就变得不再清晰。
“那就来吧......”

插进去的时候具建逸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但体内滚烫的东西让他搭在浴缸边缘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们从不戴套，就算射在里面金正洙每次也会尽职尽责地帮他清理，具建逸默默仰头吸了一口气，在水里交合的部位带来一些微妙的感觉，金正洙还伸了手下去，顺着自己的性器又往里插了一根手指，听到一声闷哼。水面因为两个人的动作晃动着，在浴室里掀起小小的水声。

“你还要插几根手指进去？”具建逸忍不住抬眼看他。自己虽然算不上正常，但他也不是僵尸，怎么说好歹也算是个有大部分正常身体机理的“活人”。

“很难受吗？”金正洙另一只手正扶在他的胯上。
“也没有......就是怕射得太快......”具建逸转过头去了。

他就知道具建逸喜欢这种的。

在水里实在不好使力，金正洙把人抱起来，自己坐在浴缸边上示意具建逸也坐上来，具建逸抿起嘴角照做了，再次插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发出一声轻叹，金正洙按住他的胯更加用力地往里，每每顶到敏感点的时候具建逸就会很明显的大腿发抖。关于那个流言其实应该反过来，他吸到新鲜的人血简直就像是灌下一剂春药，连感官都被加倍放大了，具建逸此刻就是这样的状态，自己也无意识地顺着金正洙的动作往下坐，好被插得更深。金正洙在他背上留下一些吻痕，高潮的时候忍住了射在里面的冲动，只是在他的腿缝里抽插了一会儿然后射在他的手里了。

体力还没消耗太多，完全还可以再来几次，金正洙还想做，但是明天他俩都要上班，具建逸是无所谓，只是考虑到金正洙可能有点吃不消。
“不早了，洗完你还是快休息吧。”
具建逸往手上挤了洗发水，把人按回水里，自己坐在浴缸边给他洗头，搓了一头的泡泡，不小心流到脸上以后金正洙胡乱擦了几下都没擦干净，“哥！帮我！”

看起来可爱地要死，具建逸捏了捏他的脸颊，用手帮他擦掉那些泡泡水。
“等会你还要帮我吹头发。”
“内，金少爷。”

金正洙看了看手腕的伤口，小小的两个红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第一次对具建逸的吸血鬼身份有了实感。

3.
上班路上总是怨气满满的，金正洙还没睡醒，他把脸埋在围巾里打着哈欠，怀里抱着具建逸卷好要送去干洗的地毯。铺地毯的原因其实不光是为了舒适，更是为了挡住木质地板上那一块明显的裂缝，其实是可以修复的，但是他们懒得弄了，金正洙干脆买了个地毯回来铺上。“看，完美解决。”

送到医院门口以后具建逸按下车窗，拽住他的背包带子，“注意安全。”他的眉毛皱在一起，金正洙回过身扶着车窗弯下腰来，揽过具建逸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吻：“你也是。”来往的人纷纷侧目，金正洙却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朝具建逸挥挥手，示意他快去上班。

具建逸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擅长离别的人，他已经在无数段关系中来回品尝过这种滋味，变得能够欣然接受了，但是无论那种阵痛的长短，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无孔不入的。他不希望金正洙受伤，更不希望他变成像自己这种被诅咒了的玩意儿，劝人难劝己，作为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外的生物，也只能咽下那些苦涩。他看着金正洙的背影，直到没入了医院大门，才启动车子离开。

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周末双休这个说法，有工作了就要来，但因为临近圣诞节，公司里有不少人请了假，这样就能连休好几天。可人再少，该开的会还是要开，该签的合同也要继续做，忙了一整天，他捏着鼻梁看着手里的文件，就算是活了几百年也觉得有些窝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把这么简单的报告写得这么烂。
“谁来和我解释一下，这个会议报告写的是什么东西？”他把文件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具科长......”
具建逸很少发火，一向都是提醒几句就没什么了，兴师问罪这种事他不怎么干，但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不好。

“科长，我会让他重新做的。”下属从桌上拿过文件，抱在胸口小心翼翼道。
具建逸吐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回去让他好好改一下吧，还有上周那个美国公司的合同也尽快对接，我已经和那边的工作人员商谈过了，尽量下周敲定其他琐碎的项目。”
“内，科长nim。”

窗外是首尔的天空，他来这个公司也好几年了，这里的总代表是他家族里的人，做的是跨国贸易公司。说是家族，其实就是被同一个元祖转化的吸血鬼们聚在一起形成的类似帮派的东西，具建逸上一次和他们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说句实在的，他并不欣赏他们的作派。

“具科长，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我们组要去聚餐。”
正看着外面一点点落下的余晖发着呆，他的同事推开办公室的门探进半个身子问。
“我就不去了，有约会。”
具建逸摆摆手。
“啊，明白了——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从没听你说起过呢？”
“是男朋友。”他纠正道，“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他笑了笑然后走了。

是啊，自己好像确实从没提起过。也许什么时候也让金正洙来接自己下班吧。

太阳彻底落山之后并没有别的事情，他发短信问金正洙需不需要去医院等他，金正洙没回，知道他应该是要忙好一会儿，于是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把电脑关机，穿上外套准备下班走人。

今天是周日，也就是平安夜，他估算着圣诞树也该到了，顺路去商场取了货，又买了点吃的，金正洙念叨了好一段时间的蛋糕也给他买了。

「我先回家了，你结束了也早点回来。」

小小的圣诞树放在客厅墙角，挂着彩灯，具建逸还在上面夹了一些他们的合照，接着坐在沙发上开始用彩纸包装礼物，今晚放在树下，明早就可以送给金正洙。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三个圣诞节，但是前两次全都不尽人意。第一次具建逸临时要出差，第二次则是金正洙要加班。他看着条纹包装纸下漏了一个角出来的方形盒子，垂下肩膀又把它拆开重新包，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金正洙知道具建逸有点浪漫细胞，但没预料到居然这么隆重，至少是对他来说。一开门就看到具建逸在往桌上的高脚杯里倒葡萄酒，甚至还有蜡烛。
“哥，我回来啦。”
具建逸回头朝他笑笑，“回来了？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嗯，还不小呢。”金正洙抖了抖头发，围巾上的雪花因为屋里的热气化开了，有点潮潮的。
“洗手准备吃饭。”
“你做饭了？”他换上毛绒拖鞋把围巾担在暖气片上烘，走到具建逸身后抱住了他，“我不会中毒吧......”
“呀。”具建逸笑骂道，“我点的外卖，放心吃吧——”

他把脑袋放在具建逸的肩膀上抱了他一会儿，“明天有什么打算？”
“嗯？没什么，我们在家休息吧。”
金正洙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哥，不是打算带我去爱宝乐园的吗？”
“哦？你怎么知道的？？”具建逸把葡萄酒的木塞重新按回去，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金正洙。
“......你用的一直是我的谷歌账号。”

诡异的沉默，具建逸如果有心跳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爆表了，这意味着他所有的浏览记录金正洙都能看到，他想起自己曾经在pornhub搜索过的“医生”“制服”“颜射”......

“哥？”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僵住了，金正洙拉开一段距离戳了戳他的脸，“放心，我没看你的浏览记录，只是你上次开着购票网页没有关，我搜索的时候他自动提示我的。”

“看...看了其实也没什么.....”
具建逸嘟囔着走到厨房把酒放起来。

“所以为什么不去了？”金正洙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我不想你有危险，外面现在有点不安全。”具建逸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
“这有什么的，只要你在我旁边，哥肯定会保护我的对吧。”他勾住具建逸的手，“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约会了。”

具建逸看了他一会儿，回握上金正洙的手，然后点点头：“好吧。”

吃完晚饭以后具建逸把蛋糕拿出来的时候金正洙开心坏了，带着奶油香气的双唇吻住具建逸，吻的气喘吁吁才把人放开，“你简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吸血鬼笑了笑，摸了摸金正洙的头发。

他当然知道。

他更想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要看我以前的照片吗？”

金正洙端着蛋糕盘子走到沙发上，窝在具建逸身边，他的膝盖上摊着一本看起来很旧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很多都是宽幅的宝丽莱，具建逸的脸在其中带着有些模糊的光晕。

“这大概是80年代的时候，我还住在纽约。”
照片里的具建逸穿着墨绿色的绒面西装，打着蓝色花纹的领带，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脸上戴着那时候很流行的小圆片金丝边眼镜，镜片是茶色的。

金正洙看到另一张照片，上面的圣诞树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张啊....应该是有一年圣诞节，哪一年我记不清了，但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家族里过节。”
当然，他们过节并不是庆祝耶稣诞生，而是庆祝作为吸血鬼对一切基督信仰的又一年凌驾，那天他们会大肆捕食普通人，杀死以后只吸几口就把尸体扔在后巷的成员也大有人在，他们还会沐浴在用血液做成的泳池里，接吻做爱，具建逸甚至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血。这本质就是一场邪恶的狂欢。

具建逸告诉金正洙，其实圣诞节是由教会创造的节日，而他的前身则是冬至节。冬至节也有自己的“耶稣”，名叫holdnickar，冬至之神。在教会把这冬至和元旦两个节日合并之前，有大批的异教徒一直遵循着冬至之神的仪式——活人祭祀——以祈求接下来的温暖天气，停下漫长的暴风雪和冰冻寒冷。而祭祀有一定的流程，要按照完整流程才能祭祀成功。

就在他还打算继续往下讲的时候，金正洙听得浑身发毛，捂住他的嘴让他快别说了，这反应让具建逸笑得像擦玻璃一样，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你还真的相信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圣诞节邪神，也该是我那群滥杀无辜的兄弟姐妹。”
“......我今天心情好，看在蛋糕的面子上原谅你。”

金正洙的视线又移到相册上，有些泛黄的照片里装着一大群肤色人种各异的人，但眼睛都是金红色的，盯着镜头甚至有些恐怖。他们聚集在一颗圣诞树下，正中间的高背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

“这就是你们家族的首领吗？”金正洙用手指了指。
“嗯，我们喊她母亲，她是什么时候转化的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从吸血鬼的起源地来到美国的。”
“哥你在哪儿呢？”
“这里。”
因为站的太边上，金正洙第一眼没看到他。具建逸侧着脸没有看镜头。
“这侧脸真的完全没有变啊......”金正洙自言自语道。

他们又看了好一会儿照片，听具建逸指着照片里的人告诉他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金正洙听得津津有味：他想要多了解一些具建逸，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尽管他知道他无法给自己什么承诺，但金正洙知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圣诞节的照片持续记载了有十几张，金正洙看到最后像是思索着什么，拦住了具建逸想要合上照片的手。

“等等......哥，你看这个花环是不是和你带回来的一样？”
金正洙突然眯起眼睛把脸凑近，然后从薄膜下取出照片递到具建逸眼前：“是那种白色的花，连上面的小卡片都是一样的。”
“不止这张，前面还有好几张上面都在圣诞树旁边挂着。”

具建逸被贴在脸上的照片怼得看不清，他握着金正洙的手腕把照片拿远了一点，转头看了看门上那个花环，又看了看照片，来回对比了好几次。

他渐渐拧起眉毛，然后掏出手机。

电话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具建逸和对面变得严肃的口吻让金正洙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听不太懂具建逸在说的英语，只能捏着照片等他。

“怎么了吗？”
金正洙伸手捏住他的肩膀对他做口型。
具建逸摇了摇头，然后接着和对面说着什么。

然后从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给花环拍了一张照片。

电话那头的回答让具建逸起了一身冷汗，整晚的愉悦心情一扫而空，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年的圣诞节又要毁了。

验证来的太快，房间里的灯在具建逸的手刚碰到花环时当即闪了几下，一股寒意从他背后传来。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第一反应是让金正洙快走，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话，低头一看才发现带着血迹的黑色尖利指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了肩膀从脖子下面刺出来，粘稠的血液顺着他今天精心挑选的白衬衫滴下去。这点伤对吸血鬼来说其实完全不致命，也不算严重，毕竟狼人一爪下来开肠破肚的都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具建逸就像力量都被抽空一样，意识也开始模糊。

快跑！

但他只能张着嘴，发出一点喑哑的呼吸声。

血喷溅在花环上的白色花瓣上，具建逸被高大的畸形人状怪物抓住了脚踝。

金正洙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喉咙有些发紧，但他没有尖叫，熟悉的血腥味升腾起来，金正洙有时候也会被手术台上病人的血溅一脸一身，但他一想到现在的味道是具建逸的血，就忍不住打了个抖。

怪物在金正洙的注视下一点点挪到他面前，不知道想要干什么，金正洙看了看他停下的动作，又看到被拖在后面的具建逸，他知道具建逸不可能因为这点伤就死了，想要找个机会把具建逸拉起来，他们离门并不远，只要能离开这个怪物的控制，说不定就能逃走。

高大的身体却突然弯下腰来，它身上腐烂的粘液滴落在金正洙的腿边，金正洙在那一瞬间连遗言都想好了，然后那东西只是伸手抓了一坨盘子里的蛋糕，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全都塞进嘴里，边吃还掉着，奶油沾了它一手，和它手上的血液还有皮肤碎屑混合在一起变得格外恶心。

他压抑下翻江倒海的胃部。怪物总算是吃完了，看都没看金正洙一眼，拖着具建逸就往客厅里电视机对面的壁炉那走过去，那上面还挂着具建逸买的圣诞袜。

金正洙哽住的气管重新吸入空气，眼看着具建逸就这么被拖走了，他咬了咬牙，在怪物即将被壁炉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雾气完全吞没之前，三两步冲过去，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具建逸冰凉的手。

具建逸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眼前的亮光刺得太阳穴一跳，隐约看到周围熟悉的家具，在耳鸣渐渐消退止之后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瞬间怒火就涌了上来，亮出了尖牙朝正背对着他的女人就想扑过去——他现在只想把她的头拧下来。可是哪怕椅子已经被具建逸的动作弄的咯吱作响，都没能移动半分：手腕被某种黑色物质牢牢锁着，看起来像是某种专门针对他的锁链，以他的力量一时半会儿挣不开，更别说刚刚受了伤。

他和金正洙被抓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自己家里。刚刚动静惊动了正倚在桌子上的人，“你醒了？”女人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具建逸，她的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旁边的餐桌上还摆着老虎钳镊子之类的东西。

“放了另一个人，买花环的只有我不是吗，所以被献祭的只能是我。”
具建逸有些不甘地收起尖牙，垂下头说道。
女人耸了耸肩，“Huh，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现在本来也不靠献祭生存了，融入人类，每年引诱5、6个人就够，hey，说到这儿，我明天还要去参加商场举办的慈善募捐....Anyway，但是我更想杀了那些选择过圣诞节而遗忘了我的存在的人。”她的情绪突然波动起来，用力量维持的表面幻像消失了几秒，具建逸看到她原本恐怖的邪神面貌。

“你知道我以前都有多少信徒吗，成百上千的人向我献祭，祈求我驱逐残忍的冰雪，好让他们的农作不被冻死，鱼塘不被冰封......可现在我根本没有这么多力量来实现这些愿望，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圣诞节！”
她掂了掂手里的刀。

“没人再来崇拜我，我的神邸破败不堪，什么可笑的圣诞老人，不过是一个虐待动物的蠢老头。”

具建逸听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冬至之神的抱怨，不屑地说道：“总比你吃人来的好。”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子，你不也是个吃人的怪物吗？”
冰冷的刀尖抵在他的下巴上，具建逸抬眼看向那个送给他花环的花店老板。

“So, what’s next——”她转到椅子另一边，看着尚且还在昏迷的金正洙。
“一片指甲，一颗牙齿，一点血液，绣线菊，huh，拔谁的指甲比较好呢。”

具建逸的手不动声色地朝后面摸索，金正洙的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很快他就摸到了他的手掌，然后用力捏了捏。

女人在旁边的桌子上挑选了一下，没有找到称心的工具，和蔼地朝具建逸笑了笑：“看我多粗心，忘记拿尖嘴钳了，稍等我一下，please。”

具建逸看到她离开，立刻往后转头，把椅子也往后倒，用肩膀去撞金正洙：“正洙！醒醒！金正洙！”

他摸到金正洙手腕上的绳子只是麻绳，咬了咬牙，努力把手指伸长，可是只能堪堪碰到一个指节。
“金正洙，快醒醒！”
女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具建逸知道他家的工具箱并不好找，这给了他一线希望。

金正洙抖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具建逸受伤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找具建逸。
“嘘——别出声，我一会把你的绳子解开，看到机会就跑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了？”金正洙闻言赶忙咽下脱口而出的叫声，低声问道。
“没时间了，等活着出去再和你解释，还记得回来的时候看到邻居家门口挂着的冬青花环吗，你把那些树枝掰下来，绑成一捆有尖头的木桩，然后回来。”
具建逸一边说着一边咬牙用两个手指扯着金正洙手腕上的麻绳，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快断了，但还是继续发力，额头上爆出一些青筋来。

“那你怎么办？”
金正洙的声音沉稳下来。
“别担心我，我是吸血鬼，死不了的。”
“如果你...”具建逸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想回来，也没关系......”
“你在说什么啊，哥，我不可能扔下你不管的！”金正洙快哭了。

具建逸其实也没期待别的答案，无奈地笑了笑，女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手指骨折的声音，接着是麻绳断裂的声音。

“现在，快跑！”

金正洙第一次感受到吸血鬼的血液温度，是温热的，洒在他的手腕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摆脱掉缠绕的绳子，站起身朝门口跑去。

他想起了自己偷了第一批血袋带到黑市交易的时候，那种雀跃的感觉，他做医生从来都不是为了救死扶伤，他只是觉得有趣，而此刻，他对于自己找了一个吸血鬼男友感到庆幸，这样的体验可没有第二次。他甚至期待了一下，如果自己濒死的时候会不会被具建逸转化，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女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空座位，具建逸微笑着抬头看他，“看来你今天的晚饭只剩下我了哦。”

她愣了一下，随即被气笑了，“我得承认，我有点佩服你，不过还是第一次吃吸血鬼，不知道你会不会比我的肉还老。”

她先是用尖嘴钳硬生生拽下具建逸的一个指甲，痛得他一头冷汗，接着又把住他的下巴，“看呐，真是锋利的尖牙，你说如果我把这个拔下来，会不会更有意义一点？”

老虎钳怼在具建逸的嘴巴前，冰冷的金属敲开他的牙齿，对准了虎牙就要下手。

“哥！我拿到了——”门突然被打开，金正洙一头的雪花，从门口冲进来。
“捅她的心脏！”具建逸把自己往侧面一倒，重重摔在地上，但也避开了女人手上的钳子，张嘴朝金正洙喊道。

行动迟缓的怪物受了女人的指挥，抬手就往金正洙那边攻击，长长的、尖刀一样的指甲划破了空气，金正洙看准时间，一边跑一边躲开它的攻击，虽然平时不常运动，但高超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让他很快就闪到了女人身后。

邪神的人类外貌只是一层幻像，它的本体只是一副腐烂的骨架，里面包裹着一颗给它提供行动力的内核，长得和心脏差不多，金正洙虽然看不到它的真身，但做为一个医生，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各个器官的位置，他用力抬起手臂，精准地对着心脏扎下去。噗的一声，怪物变成一滩黑烟消失了，而女人则张大了嘴巴，从里面冒出一股恶臭的气体，随后一块块裂开，碎了一地，只剩下一堆烂肉。

金正洙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他的手有些发抖，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恐惧。
“哥......”
具建逸手腕上的禁锢也消失不见了，他站起身来，转动了一下正在逐渐愈合的肩膀。两个人看着满地的红褐色液体和倒在其中的肉块一样的东西，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吸血鬼长吐一口气，接过恋人手里的被染红的冬青木，然后三两步走到桌边，把原本准备好的蛋奶酒递给他，看着对方用还在渗血的手指接过：“做得好，Merry Christmas，正洙。”

金正洙一饮而尽，长长吐了一口气，扔掉酒杯把具建逸抱进怀里：“没事就好。”

圣诞节的早上两人都早早起来了，尽管昨天为了清扫地板弄到大半夜，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被这一出搞得很有性致，接着做了半宿，睡不着干脆就起床。

金正洙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拆具建逸给自己的礼物，而具建逸也在拆金正洙递过来的纸袋。

“这是哥自己包的？”金正洙看着扎着蝴蝶结的暗红色闪纸。
“嗯......”
“谢谢......”
他凑过去在具建逸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那里开始说比较好呢。”具建逸比划着金正洙送给自己的衣服，踌躇着开口。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咖啡店的事情吗？”
“记得，前几天才发生的。”金正洙帮具建逸扣上扣子。
“那家店门口也有那个花环。”
“和你带回来的，还有那些照片里的都是同一种吗？”
“没错，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昨天那个女人？”

具建逸点点头，他站起身走到厨房想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这个冬至之神，很久之前就在和mother合作了，她拿肉，我们拿血。”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他有些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不怪你，哥。”
金正洙从背后抱住他，向他一如既往那样。
“我让你受伤了。”
“你自己说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具建逸苦笑一声，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没错，是这样啊。”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金正洙抱着他晃了晃撒娇道。

具建逸转过身埋在他怀里，低声嘟囔着：“我以后再也不要过圣诞节了，这是诅咒。”
金正洙被着幼稚的一面逗笑了：“可是我还想看你戴麋鹿发箍呢，怎么办，要不算了吧？”
“......你真的想？”
“不觉得很可爱吗？”金正洙把下巴搁在他头顶。

“我还没有和你说呢，圣诞快乐，哥。”

于是吸血鬼决定还是延续圣诞节的传统，毕竟像这种事情不是每年都会有的，他从冰柜里翻出一个血袋，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