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自我囚禁”

     前两周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到了最近华尔街的企业因为一些年轻人声援巴勒斯坦而拒绝雇佣这些年轻人入职的事情,她说这难道和共产党有什么区别吗?当然我认为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是资本主义系统中同样存在的要求主体对自己的自我囚禁。这让我想起库哈斯毕业作品里使用的这个词,voluntary prisoners,墙一边的人去往另一边需要经过空间的过滤;也让我想起了去年苹果投资的精彩剧集《Severance》,员工接受了进入公司大楼就会忘记自己在公司外的身份和一切生活的手术,然后做着一些内容不明所以的工作;或者想起Yanis 在和齐泽克讨论时所说的他看到了许多年轻人如何为了进入一个公司而努力塑造自己的社交账号;也想起看到的为了面试成功的年轻人如何在回答企业提出的问题时说出自己并不认同的答案以让对方认为自己有资格进入公司;也想起那些企业的性格测试,你不是需要真正成为某种性格的人,而是需要让自己表现出已经成为某种性格的人,就像齐泽克所说的没有人真正相信圣诞老人,但大人表现得相信圣诞老人,而小孩也因为大人表现得相信圣诞老人而也表现得相信圣诞老人;也让我想到如果你在中国的大街上采访路人“你幸福吗”,那个人很可能会因为“不想碰政治问题”、因为来自大他者的压力;o而告诉你他很幸福;也让我想起最近瑞典的恐怖片《The Conference》中所描写的一群企业的员工去到偏远的地方合宿,通过一些诡异的游戏装模作样地培养团队精神,最后在一场突入其来的杀戮中年轻的精英员工互相背叛,被边缘化的老员工互相帮助最后幸存。这种简单的对当下恶心的企业文化的嘲笑十分粗暴但也足够爽快,是否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主体才能撕掉明明互相都知道不真实的面具而流露出足够真实的面孔,从想象界的维度拉回原欲释放,但最终剩下的“真实“大多都是凶残和背叛?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时代,你需要在各种大他者的符号秩序下来塑造自己,你可能会因为自由表达自己的感情就被指责“你是小孩子吗”,你可能只有表现得在任何时候都维持平和,在任何时候都不“激起矛盾”,不说“不该说的话”才能被认为是个“成熟的大人”。之所以“激起矛盾”打上了引号,正是因为在这样的语境下可能你的直接的反对意见、你在一群为了维持某个“生意”的主体中表现的反抗就被视为激起矛盾,生意是一种修辞。当然,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巨幅空间,你必须相信这是你的不变的现实才能在之中足够自信地演戏。

     我觉得我们需要考虑,对我们来说是否可以以一种和现在主流意识形态所塑造的现实不同的姿态活着?我们是否只能像上面所说的那样“自我囚禁”?我们是否能在和别人的对话中更直接地说出自己的不同的想法而不用为了某种集体的平和或者某个“老板”而产生顾虑?同时我觉得我们缺少愤怒。已经有足够多的悲伤了,也已经有足够多的希望了;已经有足够多的跪在地上向权威的请求,也已经有足够多的抱着“明天会更好”的心情的等待。现在,缺少的是面对强制隔离时的愤怒,缺少的是猫狗被乱捕杀时的愤怒,缺少的是有人自称代表你做决定的愤怒,缺少的是不得不说出与自己想法不一样的语言时的愤怒,缺少的是不得不处于烟雾缭绕的饭桌上的愤怒,缺少的是被摸屁股时的愤怒,缺少的是对为了利益而毫不被尊重地贩卖自己身体的愤怒,缺少的是父母告诉你这就是社会现实时的愤怒,缺少的是流行广告告诉你你就该做自己时的愤怒,缺少的是对自己的无力的愤怒,缺少的是当自己对于这一切表现出只能接受时的愤怒。

     但当然,我们最需要的是思考。那种把政治问题、哲学问题置于相对于自己遥远的位置上的人,将这一切视为使人疲劳的“麻烦”的人,一边追求着懒惰和快乐又一边努力塑造着自己的面具的人,可能需要睁开眼睛看看隧道尽头驶来的另一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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