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徘徊 The Death Lingers 05

05

“Beggin...beggin you......Put your loving hand out darling......”

躁动的手机铃声在一片寂静之中响起，像一支脚步飞快的舞曲。黄铉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惊魂未定环顾四周。

韩知城淡定地接起电话：“喂，哪位？”

几秒之后，他挂掉电话：“是推销保险的。哦，你醒了？”

“……为什么不静音啊你这个人，真是的，我的心脏有多脆弱你知道吗。”他捂着胸口责怪道。拿起自己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他们租了一辆车，此刻停在警局不远处，为的是等待值班警察交班的时刻。根据黄铉辰的观察，前一班的警察每次都会提前几分钟去洗澡，后一班的警察会在五点准时到达，那几分钟里无人守卫，正是黄铉辰想要的时机。

他要溜进档案室所在的位置，将那份案件卷宗偷出来。他和李龙馥约好，五点半在厂区做交易。

至于档案室电子系统的开锁权限和监控，韩知城会搞定。

黄铉辰原本打算再睡一会的，现在意外被手机铃声吵醒，只好爬起来吃点东西清醒一下。

每天都是光明正大从警局上下班的，要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进去，还是头一回。黄铉辰仍有点恍惚，自己作为一名代表正义的警察，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是否像那天在酒馆李旻浩所说的那样，自己不适合做警察？

但是不做警察又要怎么接近真相？

从想出这个计划的第一天开始他的内心就在经历这种纠结，良心和执念左右拉扯，让他本就危险的睡眠愈发差劲。倒是韩知城对整个计划的接受度非常高，帮他做了周全的准备。

也算是在意料之内吧。毕竟这家伙，从来不在意规则什么的。

四点五十五分。黄铉辰从车上下来，戴着蓝牙耳机，悄悄摸进了警局的大门。

监控被韩知城覆盖，他无需顾忌，从大门到进入楼内一路基本畅通无阻，只剩值班室和档案室两道关卡。四点五十七分，听见那个值班警员哼着歌前往盥洗室后，他立即从拐角闪出来，冲向走廊另一头。

掏出自己的电子卡，在档案室的门锁上刷了一下，轻微的“滴”声被冲澡的水声覆盖。

但是电子信号已经被远在车内的韩知城拦截，敲击了两秒键盘后，权限搞定。门开了。

那份卷宗的位置早已烂熟于心，黄铉辰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脏，飞快地取出，然后轻轻关上门，原路离开。还剩不到一分钟，一定要确保所有动作在最快速度之下完成，他擅长冲刺跑，一切都做得很好，大门就在下一个拐角前方——

突然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让他急刹车差点摔倒在地。

“现在停止的话还来得及。”

是方灿的声音。他不敢置信地半跪在地上，回头望去，队长正站在走廊不远处。

怎么回事，计划泄露了？他咬牙，看来自己最近用的新手机号被发现了，跟韩知城发的消息被监测到了。

果然，再回过头看，徐彰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出口的方向。黄铉辰被夹在中间，前后都无法逃。

“把卷宗还回去吧铉辰，听哥哥们的话。”

进入警队以来，冒冒失失的他一直在受哥哥们的照顾。可现如今，阻止他追寻真相的也是他们。说实话，这一刻的黄铉辰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了。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策划一切，好不容易实施，马上就要看到成功的边缘，却又功亏一篑。

他难受地撑着膝盖站起来，叹了口气，绝望地伸出手，似是要将档案袋递给徐彰彬；后者也向前走了两步，准备接手。

下一秒，黄铉辰突然间如闪电般扭身，几乎贴着地板滑了过去。

“你小子……”

连一秒的思考都来不及进行。他咬牙爬起身，用尽最快的速度冲出警局，向着韩知城所在的车的方向狂奔。

心跳疯狂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一切解释不清的事，都在疾跑与风的呼啸中冲散了。

只有一个念头十分清晰。

这下是真的无法回头了。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韩知城已经准备就绪，默契地直踩油门。车如同子弹般发射出去。

他回头看，果然方灿和徐彰彬也开着车追了上来。

五点整，两辆车一前一后在街头留下飞驰而过的残影。

肾上腺素随着车速一路狂飙，仪表盘的指针已经到顶。黄铉辰手忙脚乱地拆开卷宗，掏出手机，给每一页都拍了照。韩知城一边狂打方向，一边瞄后视镜。

拍完照的黄铉辰将卷宗塞回袋子里，这才缓过神来，痛苦地抱住了头。

查案的整件事都被哥哥们知道了。

“我们去哪里？”

“我不知道！”

横冲直撞的轿车连续闯过几个红灯，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转弯时发出尖锐的声音。韩知城顾不上减速，车身甩得像是游戏机里的弹珠，黄铉辰几次狠狠撞在车门上，根本无法思考。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他一看，是李龙馥的电话。

“喂，我拿到卷宗了，但是被发现了，我跟韩知城正在逃，我们……”

李龙馥听出他这边情况紧急，连忙打断：“是警察在追你们吗，你们现在在哪条路上，我去接应。”

前方大货车变道，韩知城一边急转方向盘一边大喊：“钟路5街，城北方向！”

砰！车尾甩到路灯的柱子上，巨大的碰撞声后，熄火了。方灿和徐彰彬开的黑色越野车显然性能更好，立即追了上来，用车身和路灯夹住了他们的车尾。

韩知城已经不甘心就此停下，他飞快地重新发动挂挡，猛地一踩油门。

在一片尖锐的摩擦声中，他们挤了出来。车漆刮得乱七八糟。

而车身犹如被弹簧发射，飞快地窜了出去。

电话还没有挂断，那头的李龙馥喊到：“那你们到6街下车！”

黄铉辰惊魂未定地抓着把手，不敢置信：“下车？？”

“对！那里有一家银行，旁边有一条车无法通过的小巷，你们穿过来，我在另一头等你们。”

黄铉辰犹豫。要信任他吗？一个李氏的同伙，身上沾满罪恶的魔鬼，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与他交易？可那天在缆车上时，李龙馥握住自己手掌时掌心的温度不会有假。难道自己被骗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卷宗，还有后视镜里再度追上来的黑色越野，突然意识到，从自己答应与李龙馥交易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此时，韩知城的手机再度响起，这回是方灿打来的。估计是要劝他们停车。

那首躁动的音乐，分明是动感的摇滚乐，求爱的歌词，却将此刻场景衬托得有点滑稽。

他与韩知城对视一眼，钟路6街已经到了。

急刹车。黑色越野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直直地撞上来。

两人不约而同推开车门。

“跑！”

“快跑！”

梁精寅捂着受伤的手臂，直接从大楼外侧的逃生楼梯翻了下来，摔在地上。

砰！砰砰！子弹在追他。血滴落在水泥地上，身后有至少五个持枪的人趴在楼梯栏杆上向下望。而他手里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是朴氏的人。今天的刺杀任务虽然成功，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程度的陷阱，自己无路可逃。

一辆昂贵的黑色跑车却突然停在面前，扬起尘土。

“哥，我不是说快跑吗？”

“怎么可能丢下你啊？”金昇玟在驾驶座大喊，“上车！”

昏暗巷子里只剩下剧烈喘息和疾跑的脚步声。亮光就在前方，黄铉辰和韩知城一前一后冲了出来，看见正在路边等待的李龙馥，以及两辆车。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黄铉辰塞进自己车里，又抛给韩知城一把车钥匙。

“你负责把警察引走！”

不明所以的韩知城接过钥匙：“喂等等，我们很熟吗？”

但是李龙馥已经上车，带着黄铉辰飞速消失在路的尽头。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像是催命的音乐。他一跺脚，只好也上车，向着反方向开去。

李氏前几年做过走私货物的生意，大多是一些在韩国见不得光的违禁品。后来由于国际市场不景气，几条运输线都废弃了，连带着仓库也闲置。这些无人问津的仓房成为了李龙馥的安全屋。

车最终稳稳停在大门外。卷帘门拉起，厚重的灰尘飞舞。他带着黄铉辰，快步向最里面的工作间走。

工作间倒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布置成一居室的模样，放置着简单的生活物品。李龙馥关上门，从角落拖出一只铁桶，里面有一些干草和枯木。他熟练地浇上汽油，点火。

火苗开始生长，跳动，照亮阴暗的室内，也驱散一点寒冷。

李龙馥转身伸出手，黄铉辰一言不发将档案袋递过去。

他拆开看了两眼，唇角扬起一点满意的弧度，一扬手，抛进了铁桶里。火舌疯狂舔舐，纸张上的文字和照片转眼变为灰烬。

火光倒映在他眼中，闪烁着一点不明的疯狂。

他刚要转身说些什么，突然被一股力放倒。

标准的警察擒拿格式，他毫无防备。天旋地转之间，枪被缴下踢远。他挥出拳头，却被无法捕捉的速度躲开，手铐哐当一下拷在手腕上。随即巨大到不容反抗的力量将他按倒，手铐的另一头哐当一下锁在了床架上。

眼前是黄铉辰发红的双眼。他拽住李龙馥的衣领，嘶吼着质问到：“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帮你……”

“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

像是一只困兽在牢笼挣扎，疯狂寻求着解脱的答案。黄铉辰跨在他身上，疯了一般地掐住他。李龙馥被勒得难受，一只手还死死铐着，无法动弹。

但他知道黄铉辰并不是真的恨他。他只是在发泄。那双通红的眼里满是令人怜惜的迷茫。

“我已经…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不配做警察。”

是啊，与魔鬼交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魔鬼为伍。

铉辰啊，你现在才意识到吗？

衣领被逐渐松开，泪水摇摇晃晃落到了自己脸上。李龙馥怜爱地仰视着那张英俊又痛苦的脸庞。

下一秒，他挺起身子，吻住了黄铉辰的唇。

车头的保险杠断开，前照灯的玻璃碎了一地，引擎盖被撞得高高翘起，黑烟不断冒出。韩知城被安全气囊顶得胸口闷痛，他打开车门，一边咳嗽一边连滚带爬地下车。

方灿和徐彰彬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站起来，笑容有几分尴尬，举起双手投降。

“方灿哥，彰彬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