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rb》

01 Bedtime Story
「--話又說回來,是妳告訴瑪麗小姐可以在酒裡放銀珠糖的吧?」
「咦,被發現了嗎?」
「沒看見那位男性喝了什麼卻知道裡面有什麼,加上我覺得這艘船上大概只有妳才會知道銀珠糖可以給凡派爾下毒--畢竟某位大小姐真的差點害死我。」
「對不起嘛!你還在記仇嗎?再說哪有害死這麼嚴重,明明只是燙到舌頭!」
「看在小艾莉雅還只有七歲的份上我就原諒妳了。」
「你果然是在記仇吧。」

呼吸聲,衣服和床單摩擦的窸窣聲,帷幔之外從圓形天窗灑落即將黎明的天光。
艾莉雅翻身,枕頭靠著枕頭的距離這麼近,一片朦朧裡只有那雙有寶石切光的螢石之目像吸納了所有光芒般明亮。

「…我果然還是很緊張。」就像知道艾莉雅即將要問出什麼,亞述率先回答了她。
「以前也常常一起睡的吧?」
「那是『在妳的床邊陪睡』,不是『睡在妳旁邊』。」
「反正你又不會做什麼,幹嘛那麼緊張。」
「…。」
「欸?不會吧?雷光你有打算要做什麼嗎?」
「什麼、不是!我才沒有!請妳不要胡亂解釋--啊啊妳可以睡覺了嗎大小姐!」
「哈哈哈!」
沙沙沙,艾莉雅又故意拉著被子往亞述的方向挪動了一點,無處可躲的亞述決定翻過身去面對牆壁,她的額頭於是抵著他的背脊,呼吸的韻律,他們身上有一樣的沐浴精氣味。
「晚安,艾莉雅。」
「晚安,雷光。」
最後,他們閉上眼睛。



02 Green Room
位於中層甲板的商務艙房,門框雖不似頭等艙房飾以鑲嵌琺瑯拼花,但門板上也有一些優雅的金藤裝飾--然而這些對這名兩眼上橫亙猙獰傷疤的高大黑人來說毫無意義,他碰觸門板,摸到門把再開門,房內裹著一絲罌粟花香氣的黑暗馬上向他襲來,他站在門口沉默了一下,才踏進這片深淵。
然後他幾乎是在房門闔上的同時,被房裡的『那個人』由後給用力壓在牆上。
下顎骨狠狠撞上牆面發出悶響,然而男人沒有發出吃痛聲,他的一隻手向後凹折、後頸被掐住,接著那個人的聲音就從背後欺了上來。

「不覺得你拿個藥吃個飯也太花時間了嗎,親愛的皮圖先生?」
隱忍著不適、輕浮又狡猾的嗓音,年輕的男性,阿爾法共和語說得有一點中南部腔,雖然從聲音在胸腔共鳴的程度聽起來他的體型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圈,然而壓制他的力道卻出乎意料地強大。
男子身上有罌粟花和香菸混在一起的味道,還有某種--大概只有他能分辨得出來的--屬於野獸陷於情慾中的氣味。
「別告訴我你在策畫什麼不懷好意的事情,我會很難過的。」那人又說,聽不出真心的一席話令他真想翻白眼--如果他能翻的話。
他沒有說話,用騰空的手敲了敲牆,再用單手緩慢比出一句『沒有』和『放開我』的手勢。
身後的箝制乖乖鬆開了,興許一開始就沒有認真要與他對峙的打算。
『餐廳今晚有騷動,菜上得慢了所以回來才晚了。』兩隻手比手語自然是快了些,他『說話』的時候空氣中只有雙手移動摩擦衣物的聲音:『這麼有精神的話,還需要藥嗎。』
最後一句當然是挖苦。
那人哈地一聲笑了,不由分說地伸手探進他的大衣口袋裡找出銀色包裝的藥錠。
「多虧有人見死不救地讓我暈船暈了三天,現在遇上發情期讓我心情很不好哦。」剝藥片的聲音、咬碎藥片的聲音,他想像著眼前的男子狡詐地露出他所謂『心情不好』的笑容。
『少來。不過是暈船,怎麼難得倒你。』

「--奧菲,」
突然,領口受到一股下扯的力道,呼吸聲近在耳畔,他的聲音聽上去果然是遊刃有餘的:「知道嗎?我們那邊有一句俗諺,叫做『不做死不會死』。」
濕潤的舌頭和尖銳的什麼一起抵上了頸側,那人--那個罌粟花的吸血鬼,用他也聽不出究竟是惱怒還是愉快或者兩者兼具的情緒呼喚了他的名字。
「如果能讓你哭著求饒就好了,真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