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 Year-Mirror, Mirror》

揮別被突然的大停電影響興致的聖詩節,今夜是即將迎來新的一年的日子。

「我倒是沒料到阿爾法明燈黨裡竟然也有凡派爾。」
黑暗裡誰扭亮了油燈,燈火照亮了人影的輪廓,穆.懷生推開打火機點燃手上的菸捲,暖黃光線吸納在那雙黑色螢石的眼裡折出星星似的黃鐵礦反光,他緩緩吐出灰煙,而後上揚微笑:「『願燈火照亮通往光明之路徑』,只要留下這句密語你們就會上鉤原來是真的,不枉我到處留字條了。」
「--我也沒料到竟會有黨外的凡派爾知道這句密語。」
光與闇的交會之處,一名穿著中央都市時裝的凡派爾女人也浮現輪廓,她的共和語是清冽的北方腔調,眼裡隱隱反射的寶石切光帶著鮮紅色。
這裡是位於中層甲板區的歌劇廳,或者更正確來說是舞台後方的道具準備後台,不清楚克萊門特號上原本有些什麼表演劇目,只見幾張仿古典設計的桌椅隨意擺置,梯架與繩索、以布幔罩著防塵的幾件色彩鮮艷的華麗戲服,其他便是好幾面大小形狀設計風格不一的鏡子。
克萊門特號的無服務員航行已超過一個月,鋪木地板堆積起薄薄一片灰塵,一些散亂的腳印估計是剛剛才結束不久的新年晚會的參與者留下的--為了彌補聖詩節停電騷動的遺憾,這些乘客可說是玩得十分盡興--,而懷生現在在其之上踩出新的痕跡。
「人類總是可以為了一點點利益捨棄忠誠,妳該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守口如瓶。難道跟人類相處太久而被傳染他們的愚昧了嗎?美麗的小姐。」
「鄉下人可真愛聊天。」女人或許是從懷生並沒有特別掩飾的中南部口音裡聽出他的出身,她不耐地推開手裡裝飾華美的仕女用打火機:「你留下密語找我出來是為了什麼?你也想加入我們嗎?」
「我並不在乎愚蠢人類的集會,我對雇用妳的『上司』比較有興趣。妳是哪裡的窗口?伊凡?卡利古拉?還是夏桀?」懷生開口問道。

女人點燃香菸的動作停下了。
「你…從哪裡聽來的?」
「我說了,我對雇用妳的上司有興趣。」他笑起來,指尖裊裊的灰煙被燈光照出了繾綣的模樣:「阿爾法明燈黨是誓言剷除凡派爾的秘密結社,在對凡派爾只有弊大於利的地方出現凡派爾,若非腦子不正常,就是妳在利用明燈黨搜索凡派爾吧?凡派爾想找凡派爾,那肯定是特定的凡派爾,就算不能判定妳究竟在找某個人還是找某種寶石,不過妳剛剛的反應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你、…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摧毀了『尼祿』的傢伙嗎。」似是放棄狡辯,女人冷笑一聲。
「猜得不錯,但猜錯了。」懷生抽了口菸:「所以妳要告訴我妳在哪裡服務了嗎,Señorita?」
「傻子才會跟你說!」
女人突然從腰後拔出一只掌心雷並對著懷生扣下扳機,碰地一聲短促的槍聲響起,懷生發出悶哼,接著她便腳跟一旋打算往後台另一道出口逃跑,然而一面由罌粟花構成的牆壁忽地拔地而起擋住了她的去路。

「該死,是幻視…?!」女人回頭,她以為她會看見懷生,可是那裡只有一面破了一角的鏡子。
從哪裡開始是幻視造成的幻覺,或許真實一開始便不存在,女人躊躇著下一步,罌粟花牆散發著鮮明的花香,她憤然踩熄了自己的香菸,但懷生抽的捲菸味依然飄散,女人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這個氣味是--大麻。
「《關於吸血鬼你應該要知道的100件事》,那本書是兩個月前才印刷的最新版,克萊門特是旅遊用的郵輪,圖書室的藏書幾乎來自乘客的捐贈、且都會在蝴蝶頁留下捐贈者的名字,所以為什麼圖書室裡會出現一本沒有捐書人名的新書?」
眼角餘光捕捉到動靜,鏡子與鏡子的反射,氣流擾動油燈的燈光,女人朝似是有人的地方舉起掌心雷,撥開垂幔一看,是一面立鏡。
「誰知道,或許是最新捐贈的書也說不定?這艘船沒有船員,沒人有空標記捐贈者。」
「嘿,最新的那批捐書還躺在船尾的貨櫃裡呢,跟一堆皮草和銀塊躺在一起。」
腳步聲挪移,人影,女人再次開槍,打碎了一面鏡子。
懷生悠哉的嗓音繼續從某處傳來:「一位親切的朋友跟我說那本是你們的指定閱讀書籍。如果是我的話,必定會使用它作為秘密傳話的手段之一,畢竟你們是秘密結社嘛!結果不出所料,將書上那些奇妙的手寫註解以異位構詞和凱薩密碼解開之後,燈火可真是能照亮路徑。」
「不可能!除非你知道--」
「--知道那些可愛的小提示?噢,當然。我可是把唐納德先生的寢室及隨身物品給徹底翻了個遍,你們之間熱烈的書信往來我已經全部讀過了,『親愛的露比小姐』。」
「你在愚弄我嗎,鄉巴佬!」
女人回頭開出一槍,子彈打中什麼而彈跳折了一個角,打碎她背後的油燈。周遭霎時陷入一片漆黑,一串疾步聲響起,凡派爾的女人睜開一雙鮮紅寶石顏色的眼。

「或許你不知道,礦場是為了緩和凡派爾與人類生活的壓力才存在的,既能紓解發情期時可能造成的傷害、又不需要事後負責,大部分還能拿到捐獻金;人類想要的『寶石』也就不用從外面捕抓,凡派爾們的生活因此得到保障。你不覺得是一門很棒的生意?」
「為此可以讓女孩子們成為你們飼養的母豬?哦抱歉,比母豬好一點嗎?至少人類不吃她們的肉?」懷生極為不屑地哼笑道。
「…你呀,那雙眼睛是黑鑽吧?」
全然的黑暗比有油燈時更能令凡派爾在黑暗中視物,女人開槍,這次子彈險險擦過懷生腳邊,他連忙跳開的動作在黑暗中碰撞出聲。女人見狀,一邊安靜脫下高跟鞋一邊說:「你想見我的上司,我可以幫你引見,我也可以幫你跟礦場談個好價錢,還能獲得在王國不會被司書追捕的特權。如何?不錯的交易吧?你長得也不錯,我們那裡的女孩子會喜歡你的,屆時你也能證實她們不是你口中形容的家畜,礦場不會虧待任何人。」
「聽起來不賴,不過,很遺憾我既不是黑鑽、對女性也實在毫無性趣可言。」
喀擦。
「是嗎?真可惜。那麼就到此為止了。」掌心雷的槍管,從黑暗的地方來,抵上懷生背部。

然而在女人即將開槍之前,扳機連槍口竟被誰的手從旁伸來握住,罌粟花香、大麻菸味,黑暗裡有寶石切光的眼眸閃爍著,她低頭便看見一把銀餐刀不偏不倚地插進了心臟。
女人咳出血,閃閃發光的血。
「的確,就到此為止了。」青年冷聲道。
然後是碰!的一聲槍響,極近距離的開槍,來自懷生的背後,毫髮無傷的女人舉著槍口,他的手裡只剩一朵罌粟花,幻視造成的幻覺混淆了現實的邊界,血流出來,與方才女人的幻象一樣閃閃發光的血,淹沒子彈貫穿的孔。
女人揚起美艷的笑,「只會說大話的鄉巴佬、」,但她話還沒說完,她面前的視界忽然就這麼碎裂開來,一片一片,破裂崩散的畫面脫去幻覺的顏色成為閃閃發光的鏡子碎片,碎片劃傷她的臉和手,疼痛循神經發出叫囂,可是再仔細一看,令手腕感到刺痛的哪是碎片,那裡存在的竟是一只細長的針筒

「你、什麼時候…!」
女人一個踉蹌往前撲倒,分毫不差地摔進面前那人的懷裡,於是乎這場幻覺與幻覺對抗的世界終焉消散,在破碎的鏡子之間,灰色煙霧繚繞,黑暗裡誰扭亮了油燈,燈火映出人影的輪廓,戴著一個狀似鳥嘴的面具的穆.懷生打開牆上抽風扇的開關,瞇細黑螢石的眼笑得很是愉快。
「從妳踏進這裡的時候妳就輸給我了,Señorita。如何?被大麻菸味藏起來的鴉片夠來勁吧?凡派爾們擅長使用幻視所以總是會低估這些藥的致幻作用呢。」
懷生捧著女人的臉,逼她只能直視他的眼睛,儘管她已經眼神逐漸渙散:「放心,我暫時不會殺死妳,讓我們來聊聊關於妳所持有的『白雪公主文書』吧。」
聞言,女人蠕動雙唇,她究竟說了什麼已經不是懷生感興趣的事情,夜之梟此刻確實捕獲了他的獵物,而從這張嘴裡問出想要的情報也只是時間早晚。
懷生略顯粗暴地扛起失去意識的女性凡派爾,撿起她落在地上的掌心雷,再將她脫下的高跟鞋隨意用腳推進戲服衣架底下。他本打算沿女人來時的路折返客艙,不過事卻有些蹊蹺--艙門不知道被什麼擋住了而打不開。
懷生疑惑著,多施了點力去推門,這才曉得壓著門的沉重東西原來是一具屍體

×

即使迎來新年,夜晚的模樣也並無不同,歌劇廳的闃暗無聲無息,月光從氣窗投下銀白的霜芒。
「剛剛有一發槍聲特別真實我還以為我走神了,原來隔著門還有別人在辦派對。」
摘下鳥嘴面具,血腥味很快就竄進鼻腔,暫時將女人放置在後台的懷生提起油燈,審視眼前由於他剛剛推門而擠壓到部分肢體的屍首:是個男性,穿著不注意到也難的紅皮鞋,脖子那道幾乎能看見頸椎的俐落傷口顯然是讓血水噴濺得到處都是的主因、同時可能也是致死傷,附近有一點打鬥的痕跡,與脖子相同的切痕也在一塊布幕上找到,不像刀,是更為纖細的『什麼』,懷生邊思考著還有什麼武器符合條件邊跨過地上躺在血灘裡的銀色左輪手槍,捏起屍體的手腕。
「還有一點溫度,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在獵殺獵人的人--」
他舉高油燈照亮附近舞台的地板,薄薄灰塵上留下了幾組腳印,其中也有女性凡派爾前來赴約的高跟鞋印,而藏在這之中有一組行走至半途就中斷的腳印勾起懷生的懷疑,他很快就意識到那代表什麼並抬起頭仰望舞台上方的鷹架,猛然就對上一雙屬生物的眸光。

咖答,有影子,是人影,就在鷹架之上,可能是沒料到會被發現吧,他驚愕的動作讓懷生猶豫了一秒要不要拔槍,但旋即有另一件事吸引他們的注意。
是腳步聲,由遠而近,踩在地毯上如磐石般厚實的腳步聲。
共事這麼段時間的懷生當然馬上聽出對方的身分,但他可沒料到鷹架上的人影會在此時對即將走過來的那人發動攻擊,銳器劃破空氣的聲音和他連忙大喊「不要動!」的聲音重疊,同一個瞬間往那銳器行進方向扔出的是油燈,燈火,亮晃晃的光球在黑暗裡劃出拋物線,磅地一聲刺耳碎響後被射破在半空中再滾落地板。

「…真令人意外,你庇蔭了獵人。」
人影出聲,是個聽上去十分溫和的嗓音。
「再對他出手一次就是對我的宣戰,你要下來打還是我上去找你?」懷生用標準的共和語說。
叩叩。
「也罷。」
那人又說,留下一串奇妙節奏的腳步聲後便在黑暗中消失無蹤。


寂靜再次籠罩歌劇廳,過了一會兒,舞台下亮起了另一盞油燈,火光映照出的是那名長相因為臉部刺青和傷疤橫亙而顯得有些可怖的魁梧男人,奧菲.皮圖。
懷生看著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啊,帶著油燈幹什麼呢?反正也不需要吧!」
『你看起來需要。』拎著油燈的奧菲比出這句話。
「別把你的傻勁傳染給我。」
懷生聳聳肩,繞回舞台後方把女人搬出來,再跳下舞台來到奧菲旁邊:「--剛剛那個是獵人的暗語吧,他說了什麼?」
奧菲想了想,比出手語道:『「Don’t kill V」,別殺吸血鬼。他也是背叛的獵人?』
「誰知道呢。他說了『庇蔭』這個詞,發音有點像南方,但南方人講話不會用這麼難的字。」懷生說,但很快他就放棄追究這個話題,轉而詢問奧菲『那隻瘋狗呢』。
『扔下船了。可是沒聽到落水聲。』奧菲回答。
「算了,殺他也只會浪費時間,沒有繼續找碴的話應該也不用管。」懷生扛好女人,開始大步向歌劇廳通往客艙的門口走去:「--哦、對了,既然你看起來閒著,就幫我跑個腿問參贊小姐有沒有興趣來參加茶會吧!最好趁這女人還沒被我玩壞之前趕快來。」
咚咚。背後有腳步聲,很簡單的應答,也是懷生唯一有花心思記住的獵人密語。
「油燈就留給她吧,她會需要的。」
於是凡派爾露出微笑,就像已經洞悉了答案。

×

「你知道嗎?昨晚出大事了!舞台上死了一個獵人!紅色鞋子,還有銀製的武器,不會錯的!這艘船上竟然真的有獵人!」
翌日,或者依照人類曆法正確來說是新年的第一天中午,那具獵人屍首不意外地在船上造成了騷動,歌劇廳外很快就聚集了人群。也好歹為了旅行氣氛處理一下屍體嘛,丟進海裡這麼簡單。懷生一邊點燃香菸一邊在內心直嘀咕短命種的不體貼,聽著一個年輕的凡派爾正對身旁的乘客比手劃腳地形容舞台上的慘狀,眼角餘光瞥見一名軍裝女人越過乘客們朝他走來。
「--穆先生看起來相當疲累呢,真難得。」真實身分為北方富豪謝菲爾德家千金的艾莉雅.莫內一開口就十分輕巧地挖苦他。
「公主殿下在命案現場走來走去身邊還不帶騎士也是十分大膽呢。」所以懷生開口的招呼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怎麼會,我出了什麼事的話就是穆先生保護不周了。」艾莉雅語調愜意地說,像個軍人那樣挺直了站姿。
「哎,好可怕好可怕。」懷生從鼻子了哼出了笑聲。
「你半夜把瑪姬叫出去忙了一整個晚上到底是在做什麼?」那雙灰色由下望了過來。
「莫內小姐想知道詳情嗎?」瞇起的黑螢石顏色反問得不懷好意。
那就恕我婉拒好意--見懷生無意正面回答,艾莉雅別開視線,看向人群前方幾個提議給屍體蓋上白布並找地方安置的男人,開口又問:「那個跟你也有關嗎?」
「天大的冤枉。」懷生吐出灰煙:「噢,倒是想問問莫內小姐,知道『穿紅鞋的老人』嗎?」
「…傳說會在聖詩節給乖孩子發禮物的那個?」
「哈哈!當然不是。--『穿紅鞋的老人』是獵人哦,據說他在船上會保護被帶上來的人類、然後帶走不守規矩的凡派爾和獵人。」
「我聽得懂前半但不明白後半。」艾莉雅揚眉:「你睡眠不足難道是在調查這個嗎?」
「調查這種船上流言只要散會兒步就能辦到了。我會睡眠不足都是因為某兩位騎士先生和騎士小姐一遇到停電就巴不得馬上回去保護公主,害我得自己一個人把剩下的加密文件看完的緣故。」懷生悻悻然地抱怨,惹來一旁清脆的笑聲。

咬著香菸,懷生招手領著艾莉雅離開人群和歌劇廳,穿過走廊來到戶外,能看見海的這道甲板因被夾在中層而遠離這個時間的日照,新年第一天的海風即使在正午仍冷得不適合久待,卻足夠強得將他們的談話聲捲進浪花裡。
「靠著唐納德的加密文件,我逮到一個礦場的窗口,她服務的礦場名為『卡利古拉』,那是在王國的一間高級礦場。」懷生手指夾著香菸靠在欄杆邊:「卡利古拉經常跟王國的讀書會一起合辦凡派爾的拍賣會,而這次窗口會千里迢迢跑去阿爾法、再搭上這艘船回王國的原因,似乎是要和新的讀書會負責人洽談新的拍賣會事宜。」
「簡單來說就是,開發新廠商的意思?而那個負責人就是『穿紅鞋的老人』、嗎?」
「大小姐頭腦明晰真是幫大忙了。」
「聖詩節的時候,我用收音機剛好攔截到有人從電報房拍電報出去給王國,會不會那個人就是『穿紅鞋的老人』?」
「或許呢。」懷生吸了口菸:「如果是的話…哼,從那張船票開始都是獵人的陷阱嗎。」
「我還以為你是偷渡上來的。」艾莉雅笑了。
「底下的人哭哭啼啼地拿著船票來給我看,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才搭了這趟免費船班。」懷生聳聳肩。

「不過老人啊…老人的話,會有那個能力帶走凡派爾嗎?」艾莉雅雙手抱胸思考著。
「搞不好並不是老人也說不定。」深處閃爍著一點黃鐵礦金芒的黑色螢石饒富意味地微笑:「只單論銀髮與拐杖,遠看或許真像老人;但若是『需要拐杖協助行走的銀髮男子』呢?」
「你看見他了嗎!」
「以人類來說那並不是需要被稱為『老人』的長相。對了,他還說了一個詞『庇蔭』,你們北方上流貴族間會經常使用這個詞嗎?」
「庇蔭?名詞嗎?」
「他說我『庇蔭了獵人』。」
聞言,艾莉雅沉聲思考了數秒,然後搖搖頭:「不,雖然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這構句微妙的不太合文法。至於北方上流如果要表現得有教養,我們會比較傾向使用『守護』。--啊,會不會是溫德海姆標準語?里卡多舅舅有說過標準語雖然與共和語幾乎相同,但偶爾會出現用詞差異,如果他是王國的獵人,那麼就有可能說的是標準語。」
「就我所知的標準語中,也沒有『庇蔭』的用法。」
懷生兩手一攤,試圖表現自己對這個問題真的無可奈何,興許腦袋再清醒一點應該可以跟艾莉雅或年輕的參贊小姐好好談談,但很不巧連著數日的熬夜作業讓意識幾乎是靠尼古丁才能懸在清醒邊緣,凡派爾終究不是什麼可以好幾天不睡覺的奇幻生物。

如果可以讓魔鏡告訴我們一切答案就好了--他最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怎麼?」眨眨眼發現面前的人類正盯著他瞧,應該不是對他的話語產生反應。
                        人類
「沒看過除了亞述以外的凡派爾打呵欠的樣子,真的跟我們差不多,覺得很有意思。」艾莉雅回答得十分誠實,懷生的思緒停頓了一下,覺得他接下來實在該斥責對方的冒犯。
「我們不是奇幻生物。」雖然到嘴邊吐出來的話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呵呵,抱歉。嗯,說得也是,是我失禮了。」剛才回答得誠實,現在錯誤也承認得乾脆,艾莉雅手放胸口彎身鞠躬道。
不過--她語氣一轉,隨即又掌握了話題的上風:「竟然會做出守護皮圖先生的行為,難道之前那個手傷也是這樣來的?」
「妳應該學著像個上流仕女一樣別對他人刨根問底,謝菲爾德小姐。」懷生皺起眉頭。
「很可惜,我現在的身分是個軍人哦?」千金大小姐指著身上的軍裝笑得開懷。
一陣海風捲來,冷得不適合久待的甲板和睡眠不足的頭疼令大毒梟也喪失了繼續與人針鋒相對的氣焰,他們沿原路折返,懷生靠著牆壁走以遠離曬在欄杆上的日光,艾莉雅則悠然地大步走在光影的交界。

嗯哼,你其實很喜歡人類吧。艾莉雅最後這麼說。
為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將燒短的香菸扔進海中,罌粟花的魔術師露出一個十分坦然的笑意。


--人間が大嫌いなん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