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钧》第二十章
“话说回来，”独孤读睨了身旁之人一眼，“为什么这趟非得叫上我？”
你以为我想。陆思谅暗自惋惜了一把化作泡影的二人世界，复又正色道：“肖碍之事牵扯的线索太多，阁里这次恐怕要倾力以赴。”
在枫岫谷时独孤读一门心思放在穆清晏身上，并不太关心方陆二人所来为何。此刻听陆思谅说“倾力以赴”，那点不安分的好事心性倒被勾了起来，“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陆思谅将肖碍布局欲杀杜铁君不成、反丢性命之事简述了一番，便同方谦君一道将手头的线索一条条缕了出来。
“如今所有线索归整下来，便是户撒刀王、大烟、夔龙佩这三条。”方谦君总结道。
“或许……还有第四条。”陆思谅沉吟道。
方谦君挑眉看向陆思谅，陆思谅提醒他：“还记不记得那日在风来客栈我同你说的，阁里查到谭平曾暗中购下了四处宅邸？”
“当然记得，”方谦君疑惑道，“你不是说在其中一处查到了谭平勾结肖碍贩卖人口、谋财害命的桩桩罪证？”
“不错，”陆思谅道，“每一笔勾当谭平皆记录在册，其中就有与肖碍分赃的所有细节。然而有所发现的仅此一处宅邸，剩下的三处却如同寻常人家的别院一般，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怎么回事？”方谦君皱眉，“谭平这等奸猾之人，不可能只是买来当别荘。”
陆思谅点头：“正因为没有不妥，反倒让人起疑。三处宅院必有玄机，只是未有头绪，便不知从何处突破。”
独孤读听罢，横插了一句：“你们大祁最出名的，不就是能工巧匠？只要出得起价钱，以寻常宅邸掩人耳目、打造暗室机关又有何难。你们不试试找些匠师过去勘察？”
方谦君原想表达一句“所见略同”，但独孤读一口一个“你们大祁”实在刺耳，他不禁冷哼道：“整天‘你们’‘我们’地挂在嘴上，这么泾渭分明，难怪独孤兄孑然一身，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本以为独孤读被戳到痛处、此刻又没有穆清晏在旁镇着，应会发作一通，没想到方谦君拉好了架势，对方却未做反扑，而是呆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头不语。
方谦君看向一边的陆思谅，做了副不解的表情。陆思谅笑道：“你一语点醒梦中人，那粗人正反省呢。”
刚刚还在沉思的独孤读一听，立刻怒目相向：“你说谁粗人？”回了一句觉得气势上还是输人一等，便又威胁道，“你们求人帮忙就这态度？”言下之意，你们再损一句信不信我立刻甩手走人？
不过独孤读倒真是被方谦君给点了一窍，忍不住继续回想，自己平常在谷里有没有说了什么让小晏觉得疏离了？小晏出身孤儿，自己却是羌狄王族，平时会不会不经意间让他觉得自己在乎这些身份地位、让他觉得隔阂了？独孤读越想越不安，小晏心思细，以前自己就常常说错话惹他生气……独孤大侠再次低头陷入沉思。
对独孤读的情商多少有些了解的陆思谅怕他想下去没完没了，干脆地打断道：“说正经的，如今这四条线索，同菽琉有关的头两条正要交由你去查探。”
“为什么？”被打断的独孤读一脸不郁，“你们不是要自己同皇帝商议如何前往菽琉么？”
“从此处回京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有余，加上同皇上商议，即便成行，前前后后少说也得三四十日。” 陆思谅道，“但若从此直奔菽琉，则只需三日。羌狄同菽琉向来交好，你语言又通，论功夫，整个大祁能同你过上百招的不超过五人，这趟菽琉先锋，除你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独孤读虽说在感情上缺筋短路，但论语言、功夫却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天才，让人不得不佩服老天造物的公平。
陆思谅分析得冷静，独孤读倒权当夸他了，心情舒坦不少。再说帮忙帮到底，答应的事情他独孤读从来不会推托。“帮你倒是无妨。正好我也两三年没回家了，我便先回羌狄，再到菽琉。”
“你要回家？”虽说从羌狄国都入境菽琉的路途不远，但这一拐道也算耽搁了。
“你不会以为身为王族出入他国地界是小事吧？”他在大祁行事逍遥是因为他隐藏身份，若要利用身份在菽琉探查，哪怕两国交好，该有的繁文缛节也只多不少，少不了要回国都一趟。况且……“况且，我还准备跟我爹摊牌呢。”
“摊牌？”
“是啊，”独孤读撇了撇嘴，“说我给他找了个全天下最好的儿媳妇，不过还没追成，要追几年不知道，让他和我娘别惦记我回家了。”
“你不怕你爹知道你讨了个男媳妇派兵追杀你们？”陆思谅斜眼看他。
“切，”独孤读扬了扬下巴，“我们羌人才不像中原人磨磨唧唧的，媳妇儿认定了就是那一个，谁管他是男是女？要抱孙子让他们找我大哥去。”
“呵，当年不知是谁为了在我们‘磨磨唧唧’的大祁一展身手，最后闹得自己孤家寡人、不得不伏低做小、千求万求的。”
……在小晏没原谅自己之前，不能对大舅子动手。独孤读握着秦阿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独孤读同陆思谅在前边你来我往，后边的方谦君也没有闲着。陆思谅一事谈妥，正准备慢下脚步等方谦君跟上来同他并肩，回身却发现他正拿着那块夔龙佩翻来覆去地打量，神情严肃。
“怎么了？”陆思谅温声询问。方谦君将玉佩交到他手里，指了几处他刚刚细细抚过的地方，又让陆思谅将玉佩对着日头，仔细道：“你瞧这几处……是不是隐约能看到些暗纹？”
陆思谅顺着方谦君的指示看去，果不其然，在夔龙佩的雕刻纹饰下依稀有几道暗纹，此前他们从未在日光下仔细研查过这枚玉佩，只当它是一块信物，因此一直没有发现。
“我也是听了独孤读那句‘能工巧匠’，才想起我们从未检查过这块夔龙佩。”方谦君将方才的一番推想道出：“我怀疑这夔龙佩并非一块整玉，而是分作若干块，再接榫而成。而且……”他手指几道纹路、串联下来，“很有可能是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