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钧》第十七章
当晨起晒药的穆清晏和陪人晒药顺便晒太阳的独孤读看见陆思谅从方谦君的屋子里伸着懒腰出来、再轻手轻脚关上门时,他们突然有一种自己睡了三天三夜的感觉。
穆清晏张嘴看他,呆了一会,问道:“谅哥……你,你们……”
陆思谅清了清嗓子,扔下烟雾弹:“小声些,昨晚太累,小谦还在睡。”
“……”其实他只是想问他们两个和好了没有。
独孤读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迅速过渡到一阵焦躁的愤怒——为什么自己花了一年连人家房门都没进成,而这俩家伙一天不到却已经可以同床共枕?!
穆清晏还不及对重磅消息做出反应,便对上了独孤读混杂着哀怨、嫉妒、渴求的复杂眼神。他随即恢复原先清冷的神情,对此视若无睹,自顾自地从那苦情男手里接过竹筛,认认真真地挑拣起药草。
……罢了,共处一室不一定是情人,也可能是主仆。姓陆的估计死缠烂打了一夜甚至签了卖身契才换来了睡一宿地板的福利。独孤读阴暗地想。
待到方谦君踏出房门,已是日上三竿。他不记得昨夜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只记得后来同陆思谅一起坐到了床上,他又追问了一些他的过往……可惜好奇心并没能撑住他沉重的眼皮。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自己,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仔仔细细,陆思谅则不知去了哪里。
或许后来他便回屋去了吧。方谦君这样想,心里却有些失落。
他一踏进堂屋,就收获了六道内容复杂的视线。还没等他开口,陆思谅便拉他坐到自己身旁,开始嘘寒问暖:“睡得好不好?还累不累?后半夜你还踢了好几次被子,有没有着凉?”
见陆思谅在生人面前表露关心,方谦君本只是有些别扭,直到最后一个问题被问出口,他才仿佛惊醒一般。他迷迷糊糊回想起,昨夜梦里,依稀有个软硬适中暖烘烘的“大抱枕”……方谦君登时红了一张脸,别过头不敢瞧他,只含含糊糊应了两声。
坐在对面的两个“生人”倒吸了口冷气。
收获了意料之中的效果,陆思谅点到为止,终于谈起了正事。
“小晏,你瞧瞧这个。”陆思谅将包着那枚毒针的布巾递给穆清晏。
穆清晏摊开布巾。那枚乌黑的毒针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只见他走进里屋,取来一只银钵、一把匕首。他将银钵放在桌上,又将袖子掀起,竟将匕首贴向了自己的手腕。
“你做什么!”独孤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惊喝道。
“取血。”穆清晏看向捉着自己的人,正要用空着的手去推,独孤读却转而握住了他的手。久违的身体接触让他下意识颤了一下,手一松,匕首便落进了对方的另一只手里。独孤读松开了穆清晏,看了他一眼,便将匕首朝自己腕上一划,将滴血的手腕伸向银钵。
穆清晏愣了好一会,直到血满了小半个银钵,才急急忙忙喊了一声“够了”,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布纱,手忙脚乱地为独孤读包扎伤口。
本想问为何要取血的陆思谅和方谦君见此情形,对看了一眼,便识趣地保持沉默。
为独孤读处理完伤口的穆清晏仍有些呆愣,像是在想些什么,独孤读也低头看他,专注的神情令他看起来少有的沉稳可靠。见两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陆思谅清咳一声,将二人从暂停状态拉了回来。穆清晏微微红了脸,他回过身子,重新投入到桌上那一堆材料中去。
他就着布巾,捏住毒针的一端,将它伸进盛着血的银钵当中。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在场的另外三人不禁毛骨悚然。只见那毒针上的乌黑竟在鲜血上扩散开去,半碗血水霎时变得黑浓。但若瞧得仔细些,就能发现染黑的其实并非那碗血水,而是有一层薄薄的黑色覆盖了血水的表层。经过这一番变故,那枚毒针竟也不复原本的乌黑,而是稍稍变浅。
“这是怎么回事?”方谦君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蛊毒。”穆清晏道,“只有苗疆才有的蚕髓蛊。”说罢,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朝银钵里一浇,只见方才还乌泱泱的一片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沉下去。“这种蛊遇血苏醒,遇酒则亡,在苗疆一众蛊毒中不算稀有,夺人性命却是立竿见影。”
“你们怎么会惹上苗疆人?”独孤读挑眉。如果他没记错,如今的苗疆应称菽琉国,其民大多行医,与世无争,从未听闻有菽琉国人在他国地界滋惹事端。
“这毒只有苗人能使么?”陆思谅问道。
“这倒未必。但此蛊只能养在苗疆。”也就是说用蛊之人未必,但蛊的出处必是苗疆无疑。
“等等……”方谦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凝重,他看向陆思谅,问道,“你还记得细雨阁给你的消息里提到的那样兵器么?”
“记得,”陆思谅应道,“那神秘人使一柄窄背精刀,并非中原样式。”
方谦君听罢,沉思片刻后,郑重道:“几年前师父曾经让我帮他整理过一次藏书,那些藏书里有一些记载域外武林的典籍,我因好奇便将每本细细读过。若那人真来自苗疆,一切便说得通了……”
“你可是在书中见过那兵器的图样?”陆思谅追问道。
“不错,”方谦君点头道,“我读到的那件兵器,正是户撒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