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钧》第二十一章

“恰如公子所言,这玉佩并非一块完玉,而是由三块纹路相近的青玉榫接而成。”

从枫岫谷一路返回安兴镇,独孤读已在途中同陆思谅一行分道扬镳。一进风来客栈,陆思谅便命掌柜去请镇上最有名的玉匠前来验看夔龙佩。

方谦君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它们分开?”

玉匠摇了摇头:“这工法十分巧妙,闻所未闻,若是不知窍门强行拆分,很有可能损毁玉佩。”

本以为找到了线索,没想到偏偏欠了临门一脚。方谦君有些丧气,却听陆思谅继续追问:“师傅经验丰富,可知江湖上哪家匠师的功夫能造出这样的玉佩?”

玉匠细想片刻,回道:“江湖人才辈出,在下实在说不准是何人造了这玉佩。不过……”玉匠顿了一顿,又道,“若说拆解之法,江湖中或许有一家在行。”

“是哪一家?”

“江南道的驭风山庄。虽说后来他们改称武林世家,但其祖上钻研墨家术数,早先各路匠人都以拜入其门下为荣。此等机巧,或许他们会有解法。”

听见“驭风山庄”四个字,方谦君突然变了脸色。陆思谅见状,心下疑惑,请掌柜的将玉匠送出议事堂后,便问道:“这驭风山庄有何不妥么?”

“没……没什么。”方谦君摸了摸鼻子。

“……你从小一打主意就摸鼻子,”陆思谅叹了口气,“说吧,你瞒我什么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稍稍有点过节。”方谦君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喝上呢,手却被旁人捉住了。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有些委屈巴巴的脸。

“小谦对我不老实。”陆思谅委屈道,“那晚在枫岫谷我对你可是有问必答……”虽说你中途睡了过去有些东西没听到,“而现在一点不重要的小过节也不能让我知道吗?”

“……”

“很多爱情的悲剧都是从不能说的秘密开始的。”语调陡然下沉。

“……”

“虽说恋人之间需要彼此尊重,但是在确认关系的伊始,更重要的是相互坦诚。”语气逐渐放柔,循循善诱。

也不能怪陆思谅疑心,方谦君个性向来直率,绝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上隐瞒,如今瞒他,要么是事关重大,要么……就是跟被瞒的自己有关。

见陆思谅还欲开口,方谦君直接出声打断:“……行了行了。”每次陆思谅摆出说理的架势,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方谦君将桌上的茶一口饮尽,才道:“……你还记得刚出京城那晚,你中、中了那什么……”

“春药。”陆思谅说得面不改色,“那事我隔日问你,你说是个笨贼下错了药,被你打跑了。”虽然当时他就对这个蹩脚的解释充满怀疑,不过彼时他同方谦君还处在自己厚着脸皮要求搭伙的脆弱关系上,更别提他前夜还逞了凶,因此不便过多追问,而后也就忘了这一茬。

“确实是个笨贼。”方谦君翻了个白眼,“……那个笨贼就是驭风山庄的二小姐。”

“驭风山庄二小姐好端端的做什么贼?”陆思谅皱眉,“还用春药?”

“所以说是下错药,”方谦君没好气地解释,“她原本是要给你下泻药,结果拿错了。”

“……我不记得自己同她结过仇。”

“不是你……”方谦君的语气有些扭捏,“……是我。”

陆思谅的表情立马严肃了。一个女子的怨气,明明同方谦君有关,却报复到了自己身上……这说明什么?

方谦君想到那天他追到宵寻质问她下药一事,宵寻没头没脑就来了一句“我跟了你们一路!那姓陆的一看就对你有意思”,倏地脸就红了。他一脸红,方才就捉着人家手没放的陆思谅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方谦君手上一疼,扭头就要瞪他,却见对方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方谦君不安道:“……做什么这副表情……”

“你同那女子好过?”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瞎说什么?”方谦君被这毫无根据的猜测一激,立刻反驳,“明明是她爹找上我爹说要同侯府结亲,结果被我骂了回去,我哪知道这女人竟然还没放弃……”方谦君说不下去了,因为身旁之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反应这么大,方谦君还是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听那玉匠的……”

“不去。”陆思谅面无表情。

“什么?”

“不去驭风山庄。”陆思谅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不去?”方谦君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你放心,他们还不至于为了那点事同翟阳侯府结仇,不会不帮……”

“不去。”陆思谅抬手握住了方谦君的肩膀,直接将人拖进了自己怀里,“我怕我一失手把他们山庄给挑了。”

“……”说到这份上,方谦君再一根筋也知道这人犯什么毛病了。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都说我当初把他们骂回去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

“当然要气,”陆思谅正色道,“居然抢在我前面向你提亲,怎么能不气?”他低下头,温热的鼻息罩过来,方谦君不及反应就被亲了个正着。偏偏那人还使坏,从他嘴里退出来后依旧轻咬着他的嘴唇不放,就这样沉着嗓子开口,“你的第一次都该是我的,平白被人抢了一桩,怎么能不气?”

方谦君本就有些泛红的脸直接烧了起来。攀在陆思谅后背的手不自觉地揪紧,那人认真的神情撞进眼里,令他呼吸一窒。他蓦地有些不甘,凭什么这人每次都能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而他却连想到这人心仪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一股不知该算勇气还是不服输的气劲油然而生,方谦君从那怀抱里挣扎着直起身子,一伸手便捧住了对方微露错愕的脸颊。

“那、那,以……以后,”胸口处剧烈的鼓噪让句子有些破碎,但他豁出去了,“以后的第一次都是你的,好不好?”

一路上都是他在对自己温柔,对自己示好。

那么偶尔,也要给他一点奖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