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徵/曼陀罗

预警:这回全我编的


近来宫门事端频发,上下人手都愈发紧张匮乏,而徵宫由于用毒的缘由,不仅需要武功过硬更需要能够学习药理的天赋,与另外三宫相比之下,更显得缺人。

宫远徵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回寝殿休息了,前些日子又有几个前哨据点被端掉,他有些着急,顾不上兄长和长老的劝阻,亲自去守了宫门。灯塔闪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红光,总算在最后一日的夜里暗了下去。

宫尚角的书房里还有一摞高高垒起的书卷和宫中事务未曾处理,可他实在坐不住了。大氅往身后一甩,提起剑便只身往山脚的大门走去。

一路走下去,心里愈发冷了下去,所见之处都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轮换的侍卫在医馆处疗伤,本身就不大的医馆更显得拥挤。

宫尚角微微感受到了几分慌乱,加快脚步去寻找宫远徵的身影,想想觉得麻烦,便从侧面的山石一跃而下抄了个近道。

只是没想到,这个近道抄的,还真是时候。

宫远徵被侍卫搀扶着走进空闲出来的屋子,一手搭在侍卫肩上,一手捂着腰腹,弯着腰缩着身子往屋里一步一步蹭进去。脸上表情颇为痛苦,眉头紧紧皱起,额间渗出的冷汗混杂着不知何处沾染上的血迹,更为可怖。

宫尚角握着剑的手不由地攥紧,指节发白。他看着弟弟被扶着躺到榻上,侍女去打水取药了,宫远徵挥挥手驱散了下人,松出一口气,胳膊横在脸上盖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宫尚角咬了咬后槽牙,快步走到门口让侍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一把推开房门,转身关门时大氅扬起的冷风吹进屋内,在一片暖气里突然混入了一阵寒气,宫远徵挣扎着坐了起来,十足的紧惕。

“谁?”

宫尚角沉着脸拨开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弟弟敞开的里衣,腰上紧紧裹着一圈白色纱布,不过现下早已被鲜红的血迹浸染。
宫远徵正在给自己拆纱布,半个身子背对着门口,背后青紫的淤青也被宫尚角一并看了过去。

“哥?你怎么来了,宫里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宫远徵声音亮了亮,掺杂着欣喜,只是看清了哥哥不佳的面容后,音量越来越轻,话尾被吞进肚子,“我没事的哥,一点小伤而已。”

“你当时走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
“宫远徵,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

他鲜少听见哥哥叫自己的大名,平日里就算他捣乱,宫尚角最生气的时候也是叫他远徵。他有些不知所措,拆绷带的手停了下来,没止血的伤口还在往外渗,宫远徵不想展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撇过头去把脸藏了起来。

可是哥哥似乎很生气,宫远徵的内心纠结了几秒,又小心翼翼地把脸转了回来,对上宫尚角微微眯起的眼睛。

宫尚角确实很生气。

宫远徵在毒草药罐里泡着长大,做药炼毒,致命的不致命的通通拿自己的身体去试,可能上一秒还在指点药师下一秒就指尖发青无法呼吸,离窒息而死的前一秒终于在吃过的一个个乱七八糟的药瓶里试出了正确的解药。
宫远徵毫不在意,被宫尚角骂过两次却依然我行我素,他不相信任何人,唯一相信的哥哥他永远不会让宫尚角有任何危险。即便有武功傍身,可宫远徵的身体早就被各种草药搞的无法支撑他过度消耗内力,百毒不侵是真,但在武功上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所以才会伤这么重,腹部的刀口横贯大半,还在泊泊流着血。

他就不该答应宫远徵去守宫门。被小孩哄着骗着吹了几晚的枕边风,倒真信了他的话,答应了宫远徵独自去布置埋伏。

水盆毛巾和包扎的药物也都拿了过来,宫尚角从侍女手里接过东西就把人赶了出去,扯上屏风,把毛巾浸在凉水里端到枕边,给宫远徵擦身体。里衣被彻底扒到腰间,脖颈处沾上不少血迹,天寒地冻但也只能用冷水擦拭,防止热水一活血又带动了伤口。

宫远徵冻得一哆嗦,抿唇向哥哥投去委屈的眼神。宫尚角低着头并不和他对视,故意无视着弟弟的示弱。冷水触碰到皮肤并不好受,伤口周围沾上的砂石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一起,擦去的时候难免一阵剧痛。宫远徵死咬住下唇没漏出一点声音,宫尚角抬头一看,面上一片苍白,嘴唇被咬破渗出血丝。

“别动,小心伤口。”

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没好气地把水盆往边上一推,取过磨成末的药粉轻洒在伤口上。宫远徵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自己研制出来的药物效性极强,隔了约莫一分钟就止住了血。

宫尚角起身半跪在床榻上,俯身给宫远徵缠上绷带,纱布一圈一圈裹住身体,穿过没受伤的左肩打了结。宫远徵神情变得不甚自然,一拳之隔的距离是哥哥在替自己包扎伤口,哥哥身上是自己调配的滋养内力的香囊散发出来的药香。

“哥,”宫远徵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几根手指,轻轻地拉住宫尚角腰间的玉佩,“我疼。”

擦去血迹后的脸白净无措,额角也有一道细细的伤痕,先前被抹额覆盖未曾注意到,编在小辫子里的珠子掉了不少,头发也乱了。

宫远徵擦着哥哥的下巴抬起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至一指的距离,呼出的热气洒在宫尚角脸侧,眼皮低垂着,眼神打量一遍哥哥的脸,最后停留在嘴唇。手也没歇着,紧紧拽着玉佩往下拉,微微挺直腰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

故作委屈的面容,耷拉的眼尾,却忘了藏住眼睛里的贪欲。

他的眼睛里,只有宫尚角。

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哼,宫尚角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抬手按住他的伤口,歪头看着宫远徵额头渗出冷汗,面色惨白的露出难以遏制的痛苦。眼见又要渗出浅红的血迹才缓缓松开手,转而握住宫远徵的肩膀把人转了过去,手指按了按青紫的伤痕。

“疼就给我好好记着,但凡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

说了一半被飞快地打断,宫尚角声音淡淡,却能听出话音里的愠色和怒气,宫远徵垂着头,知错似的讨好着。

“好了,先把后背的药抹上。”

刚打开药罐伸出手指去取药霜,宫远徵眼疾手快地握住哥哥的手挪开,从托盘另一侧拿了一枚用来抹药的银片,放进药罐里。是药三分毒,何况是他自己为了好的更快而配制的药膏,不似普通的药材,加了几味可以加快恢复的草药进去,平平增添了几分毒性。

宫尚角随了他去,用银片给他抹药,听见宫远徵背对着他小声吸着气,动作又轻缓几分。

以身饲毒的缘故,宫远徵全身皮肤白得病态,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地浮在表皮之下,似乎随时会被割破。动作用力些就会留下指痕,宫尚角刻意下手重了些,想让宫远徵长长记性,却意外地看见后颈出现一道深红色的血线。

各种前车之鉴走马灯似的出现,宫尚角点了两个穴位却发现毫无用处,咬牙切齿地攥住宫远徵的手腕,宫远徵正嘴角挂笑地看着他,颇有几分疯劲。

血线以诡异的走向和速度往胸前蔓延着,宫尚角终于端不住毫无表情的面容,自持开始变得破裂。他看着宫远徵嘴角高高扬起的弧度,倾身靠近自己,嘴唇附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救救我吧,哥哥。”

“宫远徵,你又给自己喂了什么毒?解药呢?”

“没有解药,还没来得及做,”宫远徵的面上开始出现血色,绯红从耳侧爬上眼尾,血线从脖颈爬上了胸口,他笑得愈发放肆,“前几日新做出来的毒,服毒者皮肤会染上剧毒,触碰者即刻毙命。方才为了自保,身上只有这个药了。”

那为何自己还好端端坐在这里。先前扶他进来的侍卫也好好地在门口值守。

宫尚角脸色沉了几分,“撒谎。”

转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宫远徵向来吃软不吃硬,罚他打他从不低头,现在若是再凶他,后果他不想预料也无法承担。宫尚角语气软了下来,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也松了些力道。宫尚角抚上弟弟红得异样的脸,叹了口气,转而与他十指相扣。

“远徵,”他这般唤着,神色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解药在哪里,哥哥帮你去拿。”

宫远徵的身子猛然一缩,一阵一阵钻心的痛开始发作,他的意识微微变得模糊,视线里只有和哥哥紧紧相扣的手,于是他握得更紧了一些。
他想说话,张口咳出来的是一滩发黑的血,弄脏了哥哥的外袍。宫远徵皱起眉,伸手就要去擦,却被宫尚角扣住下巴强硬地抬起头。

他看清了。
是宫尚角再也无法掩盖的慌乱和急切,是涌上来的心疼。

哥,这次是真的很疼。

宫远徵仰起头吻了上去,伸出舌尖试探着舔舐哥哥的下唇,发现并未遭到拒绝,干脆地覆了上去,胡乱又不得章法。尖锐的虎牙没有收起来,撒气似的咬破了宫尚角的嘴唇,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如同幼犬一般吮着渗出的血,笑意迸发在眼底,眼睛弯成极其漂亮的弧度,苍白细长的手指摸上了宫尚角的肩头,然后抚上哥哥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他身子往后一仰脱离了这个疯掉的吻,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尚角,低下头用自己的脸去贴蹭哥哥的脸颊。

“不要紧的,我不会让哥哥死的。”

“解药方才给侍卫用上了,我真的没有多余的了,”宫远徵愈发表现着自己的无辜,“因为我在毒里加了一味引子,所以这毒不会对哥哥有任何伤害。”

“是哥哥的血。”
“所以另一种解药,也是哥哥的血。”

他紧紧贴着宫尚角的耳侧说话,话音落下的同时张口咬住宫尚角的耳垂,手指在他的喉结处摩挲,把哥哥全身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攥在最手里。

宫尚角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疯子。
可疯子又如何,那是他亲手养大的。

那是黑暗里绽放得最妖冶的曼陀罗,靠近他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中毒而死,但采下他的人,也同样能见到这世间最惊艳的绝色。

宫尚角低头去看,果然那道血线开始逐渐变淡,如同倒放一般顺沿着褪了下去,脸上不自然地晕红也开始褪色,唯有薄薄的双唇依然是艳红着,唇角还有干涸的血迹。哥哥动作轻缓地揽过宫远徵的腰,低头把脸埋进弟弟的颈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吻着颈侧完好的皮肤。

“远徵,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付出些代价吧,你觉得如何?”

宫远徵笑得灿烂,正中他心,“我听哥哥的。”

因为哥哥永远不会伤害我。

角宫的灯似乎亮了一夜,自从宫二离开后变悄无声息。而夜色漫长,春色满园,接待外客的院落里也亮了一夜的蜡烛,半明半灭间照映出交叠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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