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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春|陸、別於秋分

  和我有四年歲差的妹妹上了國中。

  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母親吧。妹妹進入的是母親一直很嚮往的女子中學,除了制服是公認的可愛,校園裡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卉綻放,母親在新生說明會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我們也一起參加家長會。

  她還特地訂作了乾燥花的頭飾,說是為了慶祝妹妹升上國中,顯然是希望哥哥為穿上制服、戴上髮飾的妹妹拍幾張紀念照。

  「不得不說小妹這樣拍挺好看的。」

  哥哥按著單眼相機上的小按鈕,檢查螢幕顯示出來的照片,一邊喃喃自語道。

  「因為有明跟花朵很相配啊。」

  我抓著哥哥的手臂踮起腳,哥哥也把手中的相機傾了一下,讓我能夠看到剛才拍出來的結果。

  妹妹穿著暖色系的中學制服,像是宣告已經脫離了稚氣的小學,身後不再拖著兩條大長辮,改而梳成公主頭,兩條小麻花牽到後腦杓,用滴膠大髮夾固定。亮粉色與粉橙色的乾燥花髮飾在她的右側,不論是氣質或整體的色系搭配,都與妹妹非常相襯。

  哥哥也許是看得太入神,過一陣子才對我開口。「我還想叫妳也把頭飾一起帶來咧,兩人合照應該不錯吧。」

  我朝他搖頭。他愣了一下,「哈?」了一聲。

  「媽媽沒有幫我訂作。」

  我讓腳跟著地,伸手推了下哥哥的手臂,讓他把相機拿正。

  而哥哥不知道為何,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樣子,隔了幾秒才扭曲著表情開口,「⋯⋯因為妳不喜歡?」

  「沒有不喜歡。」
  「那是喜歡?」
  「⋯⋯沒有喜歡。」
  
  ✿
  
  「我說啊,等永動機成年的時候,來喝酒吧,在你生日當天。」

  當我在群組提到妹妹升上國中的話題,liver突然沒頭沒腦地丟出這麼一句話。在這之前,他正因為打輸黛楓而短暫消失——黛楓使用的是才練習一個禮拜的角色——這前後的落差讓我只能回以五個全形問號。
 
   bevel:喲氣消啦肝
   liver:蛤蛤,因為輸了就生氣還打什麼遊戲啊
 
  只要有觀賞過liver實況的人就知道,他在打輸之後會立刻回頭檢討自己的表現,連電話或聊天室的訊息都不予理會。不過,因為他在很早以前真的有過戰敗後生氣的紀錄,愛開玩笑的人到現在還會拿這件事來揶揄他。

  我也曾經因為信了其他人的玩笑,打贏liver之後如坐針氈,最後當然什麼事也沒發生,「不認真打比較讓我生氣」,彼此互相道謝後,他是這麼說的。

  儘管如此,liver偶爾會讓我想到國小玩鬥草時,那個隔壁班的男生。儘管他們沒什麼相似處。

  若要類比的話,隔壁班的男生比較像拔線的玩家,但也不盡相同。

  因為拔線的玩家也只有離開對戰而已。
 
   黛楓:絕對不行,阿肝八成是想看別人喝醉的醜態
   雅羅馬:哇,完全正確
   liver:不然喝果汁也可以嘛
   bevel:喝果汁完全不用等成年啊
   liver:成年了才可以出來啊
   
  話說回來,liver一直認為我不再參加線下活動是因為家裡管教嚴格,也許是因為唯一一次參加活動是哥哥帶我去的緣故吧。他有一次還問說,「你哥也可以一起來啊,有哥哥陪同總可以了吧?」

  既不是年齡也不是有沒有人陪同的問題。儘管如此,我沒辦法直接出言澄清,只好轉移話題。

  「不過我成年也是一年半以後的事情了。」

  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學測已經考完了,不過礙於我的生日有時候會碰上春節,就算真的要辦個聚會,也得注意會不會碰上農曆新年。如果碰上的話,很有可能會約不成。

  「那麼,沒碰上春節的話⋯⋯」

  ⋯⋯
  ⋯⋯

  不過,那些都是未來的事情了。
 
   liver:總之我先訂下來了,你各位都給我把時間排開啊
   雅羅馬:這麼久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搞不好突然就不聯繫了
   liver:這裡除了你以外各個都是遊戲癡,這些人是能躲到哪去
   執牛耳:除非對實況的熱情冷卻吧~
  
  不知道是不是從過勞的執牛耳口中聽到退坑假設太有說服力,liver丟了對戰房的密碼後說要去洗手間,要所有人先進去等他。我把開著liver實況頻道的視窗拉到一旁,在遊戲裡輸入密碼進入房間。其他三人已經在裡頭等待了。

  盯著大家的遊戲ID盯到兩眼發直,我忍不住假設,如果真的和大家碰上一面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過沒辦法。

  我無法想像自己穿著九重葛的刺繡裙和大家站在一起的模樣,一如,我不敢想像自己在母親面前戴起樸素的黑色八角帽會是什麼樣子。
  
  ✿
 
  昨天輪到我和liver連線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再加上先前已經練習很久,讓我在和liver對戰時精神有點恍惚。liver打得並不盡興,碎念了兩句,不過在轉眼看到時間後又催促我快點下線休息。

  我也對自己昨天的表現不甚滿意,於是今天在起床後稍作梳洗,便直接打開了電腦。

  開通訊軟體、遊戲、實況軟體,一連串的步驟已經變成標準化流程,等到我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先看liver他們昨天打到幾點的時候,手指已經點下了串流鍵。

  我忍不住嘆口氣——然後打了一個呵欠,拍拍雙頰決定再去洗把臉。不過才剛打開房門,就撞見了前來借書的妹妹,於是我又回到電腦桌前,從電腦桌上方的書櫃抽出植物圖鑑,才和妹妹一起離開房間。

  洗了第二次臉後,我折到廚房泡了一杯奶茶。待在客廳的妹妹似乎正打算畫畫,而難得早起的哥哥在保養他的單眼相機,也許是奶茶的香味,或者純粹是拖鞋的聲音,兩人同時轉向我。

  當我拿著第三杯奶茶回房間時,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首先確認的是群組訊息,昨天的話題在liver要求連線對戰打住,而顯眼的粗線以下是未讀訊息——「BCP今天等著瞧。」liver留了這麼一句話。

  我總是很難解讀liver講話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情緒。表面看起來,應該是今天再戰的邀約,但想想昨天的對戰表現,要說是覺得我沒有認真打而生氣也說得通⋯⋯我搖了搖頭,決定不往那方面想,畢竟他真要生氣的話,昨天就不會只對我碎碎念了。

  在確認完訊息後,我戴上耳機,暫時讓遊戲的音樂靜音,點開liver的實況頁面。若是平常,我不會在開台的時候看影片,不過既然時間還早,也沒什麼觀眾,偶一為之應該沒什麼關係。

  直播紀錄下方似乎多了幾則精華短片,是哪些片段呢⋯⋯左思右想,執牛耳和我兩人跟liver對戰時都沒什麼特別精彩,值得剪成精華的段落,也沒有引人發笑的對話。

  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我點進最新的直播紀錄,進度條直接移動到我昨天關閉瀏覽器的時間。把下線的時間加上影片的剩餘時間,沒想到liver又和後面兩人打到半夜兩點。雖然也可能是在打完之後,又跑去玩其他遊戲就是了。

  承接昨天晚上,liver在把我趕下線後,繼續碎念說早知道會和執牛耳打那麼久,就會先跟BCP連線云云,接著又馬上和bevel連線。兩人接上語音通話的時候,bevel似乎正在吃泡麵,等待遊戲讀取的幾秒之間傳出了吸麵條的窸窣聲。

  我的聊天室突然有人打了招呼,問我為什麼發呆,我索性把遊戲畫面縮到一角,再把liver的實況紀錄抓進畫面裡。
 
   kpsnnk:原來你在看昨天的紀錄
   BCP:好奇他們打到幾點
 
  如果觀眾會介意的話,就直接收臺好了——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不過打招呼的觀眾似乎昨天也有看liver的直播,於是就變成了liver直播的研討會。
 
   kpsnnk:十二點半左右,後來他們一邊玩你畫我猜一邊聊些有的沒的
   餛飩(CHAOS4):在聊泡麵的話題
   你不要跟我說(ToldYouu):肝推薦的那款辛拉麵超辣的
   餛飩(CHAOS4):還好吧,我也覺得很讚,再加顆蛋就更棒了
   BCP:聽說壓力很大的時候,吃東西會感覺不到辣
   kpsnnk:QQ
   餛飩(CHAOS4):但新年也說很喜歡吃
  
  如果跟執牛耳一樣,那就更讓人覺得不妙。我才這麼想,馬上就有其他觀眾發出同樣感想,然後所有人都打出了哭得傷心的表情符號。

  接著大家開始聊喜歡的泡麵或零食,我同時把滑鼠游標移到影片的進度列上查看縮圖,瀏覽了一下他們分別打了多久。約在剩下一小時四十幾分鐘的時候,畫面變成類似小畫家的介面。

  雖然觀眾說是閒聊,不過我點到的段落,他們非常專心地對著正在作畫的內容發表感言,對認識的人的批評更是毫不留情。例如黛楓畫的雨傘,最後只有一個觀眾猜中,liver就怒罵「你最好下雨天會帶一根棉花糖出門啦」,bevel則是笑到岔氣。(聊天室的觀眾說,這一段有被剪成精華。)

  我又點到更後面的部分,似乎是在玩畫圖接龍,所以沒辦法即時評論,三人聊起了一年半後的喝酒邀約。儘管一開始群組裡的人都表現得興趣缺缺,在實況上他們卻認真討論起要從幾點開始,前面要不要安排其他行程,要不要過夜等等。

  提出飲酒邀約的liver本人說,他知道雅羅馬不怎麼喜歡喝酒,而他自己之前去執牛耳家玩到通霄,兩人也沒有喝。他不是真的想喝酒。

  「我搖桿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來我家了。」

  「「結果是你自己想玩派對遊戲喔。」」明明是會延遲的語音通話,bevel和黛楓兩人的聲音卻完美地重疊。

  ⋯⋯

  事實上,就算是在他們五人的線下聚會之後,liver偶爾還是會在沒有特別活動的日子約大家出去玩,他也曾經說過「總有一天要約到BCP」,不過在所有人表示都沒有跟我碰過面後,他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眼角餘光瞥到聊天室,我把自己的聊天室視窗移到最上方。有人提出了對戰邀約,我便暫時把實況紀錄擱在一旁,調整畫面後把鍵盤放到順手的位子。

  已經擺脫睡意,手感也比昨天好上不少,於是在對手喊停之前,我們連續打了四場左右;結束連線後,我又進入練習模式,花了點時間修正剛才對戰時的問題,才回頭繼續看liver的實況紀錄。

  看了一輪的你畫我猜之後,我把進度列往回拉,移動到我和liver的對戰畫面。雖然昨天的戰敗也可以歸咎於精神不濟,但保險起見,我還是想再從頭確認一次問題所在。

  「嗯⋯⋯?」

  第一回合,在我的體力被扣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有個很奇怪的動作。常理來說應該要退守的地方,昨天的我卻進攻了,角色動作的影格差讓我在攻擊動作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被反擊,硬是吃了連續技。直播紀錄裡的聊天室裡,也有不少人在看到我出那一手時打出好幾個問號。

  不過我不太記得當下為什麼會這樣判斷。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

  按下影片的暫停鍵,我調整練習模式的設定後試了幾個不同的攻擊指令,不管是哪一個都比昨天的策略好得多,至少沒那麼容易被拆招。

  後來又出現一、兩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失誤,不需要太多時間就可以改進,但在第三回合有一個情況並非出於一時粗心,而是精神飽滿的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套的。我把影片倒回,播放;再倒回,調整速度,再播放⋯⋯

  不知道重播多少次,直到我拿起奶茶想喝點東西時,見底的馬克杯才把我拉回現實。我拿下耳機放到桌面後離席,在走廊上碰見懷抱植物圖鑑的妹妹。

  我請妹妹把圖鑑放在桌子上後,就到廚房倒了水,返回房間時,妹妹人仍在房間裡,頭上還戴著耳機。應該在電腦桌前的旋轉椅滑到牆邊,滑鼠離開了桌面,但因為線不夠長而懸在空中。

  「對、對不起!我想把圖鑑放回上面的書櫃,結果手一滑把東西都撞歪,耳機也摔壞了⋯⋯」
  「摔壞?」
  「拉到最大聲還是沒有聲音⋯⋯」

  有明一手扶著耳罩的部分,另一手放在滑鼠上,游標懸在螢幕右下角的混音視窗,喇叭的音量已經被調到最大。我拉著妹妹的手把音量降低,接著把耳機的USB孔重新接上,她立刻「啊」了一聲,看來是剛才的拉扯導致耳機線接觸不良。

  「還有——」

  我跟著妹妹目光的方向轉往電腦畫面,除了剛才在檢查耳機聲音而打開的混音視窗,原本依序是遊戲、瀏覽器、聊天室和實況軟體的四個視窗也被打亂。

  不過視窗的順序和位子都是可以隨時調整的,沒什麼關係。聽到我這麼說後,妹妹拍拍胸口,似乎鬆了一口氣。

  妹妹離開房間後,我也坐回座位重新戴上耳機,點開實況紀錄。也許剛才被妹妹或什麼東西動到了,紀錄影片播放到一小時後的段落。

  回到聊天室,大概是我先前重播太多次的緣故,觀眾們也在討論那一手有沒有更好的對應方式,其中一人提出我也想過的方案,不過根據以前練習的結果——「那成功率不太高。」我在聊天室回應。話雖如此,我還是進了練習模式,再次嘗試。

  雖然抓到需要調整的地方,但究竟是手速問題,還是需要調整出拳輕重,或者根本該用腳踢⋯⋯由於變數太多,反而讓我猶豫了。

  有觀眾說前幾天有看到可以參考的對戰,接著把網址丟了上來。這次我沒有特別把影片內容拉入實況畫面,而是直接點開。影片的上傳者是小有名氣的實況主,雖然我有和他對戰過幾次,但並不是很熟。

  「嗯⋯⋯」

  我讓兩手懸在鍵盤上,隨著影片裡人物的動作操作指令,然後移回遊戲裡頭嘗試。試了幾次感覺不太對,又回到影片放慢播放速度,重新確認按鍵。

  「大概⋯⋯在這邊⋯⋯收!」

  釐清了指令後,猜測是出招習性導致動作變得不乾淨,我開始有意識地抑制自己的習慣,總算輸出比較理想的動作。

  剛開始,我還是很容易被自己的習慣控制,多練幾次之後感覺好上不少。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和人對戰時,這些習性還是很容易跑出來,還得多和人打幾場才有辦法矯正。

  「現在有沒有人在呢⋯⋯」

  我開始翻找遊戲平台的好友和實況臺的追蹤名單,但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這時通訊軟體突然發出訊息音效。

  「雅羅馬?」

  點開訊息的瞬間,我屏住了氣息,迅速點開聊天室視窗。

  「有女生的聲音?」在影片網址之下,有個觀眾突然這麼問,接著其他觀眾也跟著「是家人嗎?」、「本人?」、「但是BCP沒有開過麥啊」這樣發出質疑。

  對,我從來沒有在實況時開過麥克風,聲音是不可能播送出去的。雖然我常常會碰到耳機麥克風的開關,但只要實況軟體那邊沒有選擇輸出,是不可能傳——

  不對。

  電腦視窗被打亂的畫面閃過腦袋,我立刻把實況軟體點開,確認聲音選項,原本應該只有一個輸出裝置的欄位不知何時多了另外一個音訊裝置,將音量可視化的線條正穩定地起伏震動。

  「——不會吧?BCP是女孩子?」

  無暇顧及音訊輸出的問題,我迅速關掉了實況。我停止了串流,關掉實況軟體,接著離開了遊戲,把聊天室的視窗按掉,關閉了瀏覽器。然後是通訊軟體——

  「啊⋯⋯」

  這肯定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我感覺背脊一陣發涼。

  最生氣的人絕對是liver,因為他總是群組裡反應最大的那一個,而且我昨天做了他討厭的事情。他可能會用從來沒有拿來罵人的話責備我,然後,然後會怎麼樣呢——

  我想起了那個鬥草的隔壁班男生,他們明明一點也不像,我就是想到了。
  然後我的左額突然又開始發疼。
  沒有理由感到痛的,因為那裡已經沒有傷口。
  那可能是一種沒有擁抱花神的責罰,我忍不住想。


  果然最後還是沒辦法。

  不是我沒辦法想像,自己穿著九重葛刺繡的裙子和大家站在一起,而是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一如兩年前我沒有參加線下聚會,一年半後我也不會參加。

  不是熱情冷卻,不是那個問題。

  如果真的是熱情冷卻的話還比較好,或者像雅羅馬說的——啊,雅羅馬。

  若不是雅羅馬透過私訊提醒,我也許更晚才會注意到聊天室的狀況,不過那又有什麼差別呢?但是,為什麼雅羅馬會特別提醒我,還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明明過去聊天的時候,群組的人幾乎把我當作男生了。

  liver覺得我對雅羅馬心動,bevel和執牛耳會先預設別人是同性——


  也許是雅羅馬不像其他人那樣子預設別人是男生。
  也許是她不會因為知道了真相而生氣。

  黛楓應該也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大發脾氣的人,至少我認識的他只會因為別人講話不好聽而不開心——但他應該會覺得失望吧。

  有到那種程度嗎?不對,但應該是,掃興吧,我想。

  叮。叮。

  群組訊息又響了,很有可能是雅羅馬,因為她剛剛有傳訊息給我。其他人凌晨兩點半才結束實況,又是星期日,應該不會那麼早起。

  「哈哈——?」
  「開什麼玩笑啊永動機!」

  我鼓起勇氣點開訊息,迎來的是隔著螢幕也能把人灼傷的怒氣,接著,群組聊天的介面跳出語音通話的小視窗。邀請人是一個灰色的卡通造型肝臟。我倒抽口氣,不敢碰滑鼠,深怕不小心就按下接聽鍵。

  我僵硬著身體盯著眼前的畫面,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然後通話邀請的鈴聲停了。下一秒,來電鈴聲又響了起來。

  沒多久後,鈴聲又斷了,這次響的時間比前次更短。
  鈴聲又響了。
  又斷了。
  鈴聲又響,斷了。

  逐次縮短的鈴響彷彿逼近的腳步聲,我知道沒有人會過來,沒有人知道要在哪裡找到我,但我還是克制不住從電腦桌前站起。沒有。沒事的,因為他碰不到我。

  那是當然的。

  因為他不用動到我就可以讓我左額疼到不能思考——

  我努力抑制自己逃跑的衝動,但最後還是沒辦法。

  我逃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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