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cessory|單元四、我與草莓製品

  08.

  星期五的下午是青草混著泥土。

  兩人跑進了公園,刻意避開了鋪設好的石板路,藏到貼近圍牆的草叢。

  殘秋領著因為驚訝而發楞的黑帽T男孩,從房間陽台移動到隔壁客房的陽台,溜下樓後由後車庫的小門離開。

  樓梯往後門的路不會經過客廳,誠葉的鞋子也都散在車庫的地上,可以說後門是最佳逃脫路線。

  不過,他們才剛提著鞋關上後門,她就聽到了母親慌張呼喚她的聲音。還是被發現得太早了。

  「要去哪裡?這裡一定馬上就被找到了。」

  衣服上的帽子難得發揮了作用,誠葉拉緊了黑色連帽衣的抽繩兩端,讓衣領收緊成勉強能看到雙眼的小洞,想隱藏自己的面容。

  這座公園確實不是個躲藏的好地方。因為離家近所以大人一定會先來這邊找,而這兒又不像學校那一帶有遮蔽性佳的樹木或視覺死角。

  「學校?福利社後面的有個隧道可以藏。」
  「學校的話還可能被老師抓到啊。」

  殘秋繼續思考適合藏身的地方,或者乾脆一直在街上跑來跑去,但這麼做的風險也許更高。

  要能夠藏兩個人,離家裡有點距離——

  「⋯⋯難道只有那裡了嗎。」
  「哪裡呢?」

  從誠葉的口氣聽來,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那個地方。但絞盡腦汁,左思右想之後,他還是站了起來。

  「學校附近的二號公園。」

  *

  跟著誠葉穿越捷徑,一開始行經彷若廢墟的老建物讓人心生膽怯,但走了四、五分鐘後,就能看見熟悉的住宅小巷。巷子雖然深,但只要沿著走到盡頭,再左轉過一條街,就是學校所在的那條道路了。

  雖然家裡距離學校並不會太遠,不過光是走路最少也要將近二十分鐘的路程。這條捷徑起碼省下快要一半的時間,殘秋不由得讚嘆。

  「這條路線真省時。」
  「是吧——但妳肯定沒機會自己走的——」

  誠葉聳聳肩。

  越過馬路後,再往前走就是學校了,而二號公園的位置則是在學校的斜對面,於是兩人先過了另外一條馬路到對面的騎樓,才繼續前行。

  他們遠遠就看到公園外圍的球場有不少人穿著他們學校的運動服跑來跑去,然而穿過球場之後,人就越來越少了。

  二號公園的後半部地勢比較高,有一條螺旋狀的坡道,爬到最高處有座涼亭。涼亭的後方有個隧道,穿過隧道就會切回原本的道路。

  不過,因為道路兩側的樹木過於茂盛,再加上很少有人清理環境,那陰森的模樣有過多的想像空間,連學校同學之間也流傳著各式各樣的傳聞。

  廣角鏡有通往祕密世界的入口、隧道的正中央埋藏大量軍人的屍體、公園時常有槍響聲⋯⋯殘秋從沒相信過這些傳聞,但當實際走在公園坡道上,看見地上未清掃的紙屑後,又覺得好像能理解為何有那些傳聞。

  就這樣,他們一邊踩踏著柏油地上的枯葉與紙屑,來到了二號公園的終點。

  「明明⋯⋯唔,有回音。」

  連站在距隧道好一段距離的地方說話都會被反覆播送,殘秋不得不暫停話題。

  兩人於是放棄了走進黑暗隧道的打算,選擇藏身在隧道旁邊的茂密林木之間。

  在樹林來回繞了幾次之後,兩人才決定倚著隧道的水泥牆,並肩坐在地上,談論著關於這座公園的事情。

  「明明球場很熱鬧,到了這裡卻沒有任何人,不愧是流傳各種傳聞的二號公園。」

  殘秋雙手抱膝,忍不住左顧右盼。陪伴在身邊,特別顯眼的東西只有幾張三角形的紙屑。但她不太想伸手撥開。

  「妳也知道那些事情哦,我還想說妳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是不是不知道。」
  「因為不是真的吧。」

  她扳起指頭念出幾個傳聞的內容,有些不太現實不用考慮,大多數的內容只要思考到「有沒有被老師禁止」就能反證。老師對學校附近的危險地帶總會特別提醒。

  「這個嘛,雖然我也不是全信啦,不過有一個是真的。」
  「哪⋯⋯」


  磅!


  有個聲音在面前忽然炸了開來,讓反應不及的殘秋睜圓著眼發愣。

  「所謂的槍聲其實是——這個東西啦。」

  誠葉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公布答案。那和地上的紙屑有一樣的特徵,從紅黑筆跡可以看出是考卷,上頭佈滿摺痕,似乎是依據某種規則摺疊。

  然而那薄薄的紙屑,讓人怎麼樣也沒法和剛才的渾厚爆裂聲作連結。

  「這個是⋯⋯」
  「這是紙炮,只要摺起來一甩,就能發出那種爆破聲。」

  殘秋看著誠葉沿著摺痕把紙摺回類似三角形的形狀,捏著一角使勁甩動,果真發出了她剛才聽到的爆炸聲。

  「也不知道是誰誇大事實後傳出去的,紙炮就變成槍聲了。」
  「難不成那個傳聞的源頭就是⋯⋯」
  「才不是咧,雖然我有跟別班的在這邊玩過,但也不可能玩到滿地都是紙好不好!」

  誠葉猛地搖頭否定她的猜測,甚至還拿起紙炮的一角,念出了考卷主人的名字。

  「但是為什麼挑在這裡玩呢?」
  「因為回音超大聲超痛快我超級推薦,來過的人都說讚⋯⋯啊。」

  紙炮的話題就在始作俑者的自爆發言與隔壁人的冷淡視線下結束了。

  兩人的共同話題原本就不多,在這之後更是找不到能夠移轉的話題。誰都沒有再說話,只能聽見紙片被輕輕甩動的聲音,以及偶爾樹葉被微風吹響的窸窣聲。

  隔壁的人想到什麼似的,側過身去開始翻找口袋。

  「啊,這個給妳。我剛剛抓了一些塞在口袋裡。」

  然後一個粉紅色的小東西被丟了過來。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反應,東西掉到了殘秋的鞋子上,而她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腳部的刺痛,直盯著雙腳。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丟歪的。」誠葉突然直率地道歉。

  殘秋「咦」了一聲,趕緊搖頭表示並不介意東西落到鞋子上。她用指腹來回觸摸霧面的粉紅色包裝,上頭用更深的粉紅色勾勒草莓的輪廓,那是離開房間前誠葉在吃的點心。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草莓口味的餅乾。」
  「真要說的話是不喜歡啦⋯⋯但再怎麼說都是伯母塞給我的,而且我也沒吃午餐。」

  誠葉的神情有些不情願,但雙手依然不敵飢餓,撕開餅乾包裝把夾心餅塞進嘴裡,喀哩喀哩地咀嚼。

  殘秋則是把餅乾擱在格子裙上,雙手抱膝,一手隔著包鞋輕撫腳跟。

  「怎麼了?」
  「大概擦破皮了。」

  本想著對方肯定會大嘆口氣,可能還會翻個白眼表達自己的不耐煩,但這次他倒沒多說什麼,就這樣叼著餅乾移動到她面前。

  殘秋調整坐姿,輕輕褪下包鞋與襪子查看狀況。如她所感覺的,腳後跟因為鞋口的摩擦而破了皮——雖然穿著船型襪,但根本沒有保護到腳踝——雙腳的小趾側邊也被磨得紅腫。

  黑帽T男孩的目光隨著包鞋移動,遲了數秒突然變了臉色。

  意料之中的事情終於到來,誠葉吐出了她認識他以來,最大的一聲嘆息。

  「妳為什麼不穿球鞋啊?」
  「後門只放了這雙。」
  「妳以後車庫也放雙球鞋行不行啊。」

  誠葉兩三口吃完餅乾後發出抱怨,但兩手還是伸進口袋開始翻找東西。他的口袋裡頻頻發出塑膠袋的聲音。

  「妳的鞋子是不是該換了啊?」

  他攤開雙手憑空抓了抓,表示身上沒有能用的東西。

  「那是因為穿包鞋本來就不能這樣跑。」

  她則拿出手帕,裹住左腳的腳跟,繞到前方打了一個結。

  「怪我跑太快囉。」

  語帶嘲諷地回應,誠葉一手拉出連帽衣的抽繩,用船型襪護住破皮的部位,接著用抽繩固定住襪子。

  「對了對了,還沒講跟我媽大吵一架的事情啊。」

  抽繩固定到一半,他突然開啟了另一個話題,讓殘秋調整手帕的手僵在半空中。

  下午茶的時間從母親口中探聽到誠葉與伯母吵架的事情,從剛才房間內的對話中,他也證實兩人吵架的原因是珠算——更詳細的說是,她提到伯母堅持讓他學珠算的事情。

  「我說了不想學這些有的沒的,還有說她明明知道妳那邊的珠算課進度對初學者很吃力,卻不管我的狀況硬要學的事情——結果還是被我媽痛罵一頓。」

  雖然故作輕鬆地交代整件事情的經過,誠葉的表情卻不是已經釋懷的樣子。包括現在會與她一起來到這裡,也是因為他的主張沒有獲得接納的結果。

  「⋯⋯果然我不該提嗎⋯⋯」
  「那些怪東西再學下去我會受不了的,當然是越早說越好啊。而且我媽這麼做的理由有夠蠢的⋯⋯好了。」

  確定船型襪被固定妥當後,誠葉調整單膝跪地的姿勢,一屁股坐回泥土地面。

  「理由?」

  「只要把這些事情放在一起就有答案了嘛。吃高級下午茶,一起讓小孩學才藝⋯⋯」
  誠葉突然又抓住抽繩的兩端再調整,理所當然地說:「明明要學的話到處都有教室,為什麼硬要我跟這邊的課,甚至不管我能不能學好,除了在模仿妳,我還想不到別的可能。」

  從沒考慮過的解釋讓殘秋一時之間沒辦法理解,只能茫然地望著對方。

  而誠葉看見她的表情也愣了一下。

  「怎麼了?」
  「為什麼要模仿?」
  「哈?我以為妳早就知道了,還想說妳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才一直道歉的。」

  根本上,讓誠葉學習不喜歡的東西,導致後面的反彈或責難,這一連串的災難,肯定和她家,甚至是她有關。否則母親原本單獨推薦給誠葉的柔道課就不會被婉拒了。

  但殘秋沒想過與模仿有關,或者該說,她不知道這樣的「模仿」會有什麼意義。

  「雖然大致上知道你的問題是我們家造成的⋯⋯?」

  「該說是妳們家造成的嗎⋯⋯雖然讓我特別不爽的是我媽做這些事完全沒考慮我的感受啊。」
  誠葉哼了一聲,撕開不知道第幾個餅乾包裝。「我想對她來說模仿妳們家就能讓兒子變得有出息什麼的吧,她平常在家也總是把妳捧上天。」

  這突然的告解讓殘秋如坐針氈,自己害得對方被逼著學習不喜歡的才藝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伯母平常還會火上加油,也難怪誠葉碰上她時總面露不悅。

  「因為妳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別人叫妳做什麼,妳都會照著去做,而且做得超級好那種優等生乖乖牌嘛。搞得我好像超沒用的。」

  誠葉盤著雙腿,一手撐住下巴拄著膝蓋碎念。

  乖乖牌啊⋯⋯殘秋用嘴型默默念出這個他賦予她的稱號。

  「但是剛剛啊,在妳叫我跟妳走,然後毫不猶豫地跳到隔壁房間的陽台時,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帥啦⋯⋯」

  誠葉少見地結巴起來,連吐了好幾口氣,又把手伸進口袋拿出更多的餅乾來吃。似乎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嗯⋯⋯其實我,本來沒有這麼做的打算。」
  「欸?」

  「但是在看到你還是不情願地來上課,那時我有種感覺⋯⋯覺得一定要做點什麼事情,所以才推開落地窗。」
  殘秋半歛下眼皮,將盤起的雙臂壓在膝蓋上,緩緩說道:「不過想想一點用也沒有,頂多只能虛張聲勢⋯⋯但我還是希望能改變些什麼。」

  感受到腳後跟又熱辣起來,讓她忍不住輕嘆口氣。但比起後悔翹課的念頭,早知道不要穿無法保護腳踝的船型襪,這樣的懊悔更加鮮明。

  「呃、也、也沒有啦,能翹課其實也挺痛快的,雖然我昨天就翹了。」
  誠葉臉上盡是尷尬的神情,他又丟了一片餅乾,這次準確地落在旁邊人的手上。「⋯⋯吃點餅乾啦,明明是你們家的東西,結果都是我在吃。」

  避開內裡的硬物,殘秋輕輕揉捏著包裝,遲了好一會兒才撕開。

  明明只撕開包裝的一角,濃郁的香氣便撲鼻而來,那是記憶中銘刻著草莓,卻與真實的草莓味道有段距離的甜味。

  雖然是家中常備的下午茶點心,在戶外品嘗倒是第一次。

  「我問妳,妳身上有多少錢?」

  誠葉突然問。

  「沒有。」
  「也是——我也只有幾個銅板。」

  吞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餅乾,殘秋再度想起他還沒吃午餐的事情。

  然而沒帶錢也是實話,她伸手按住平順的腰側,那條裙子並沒有設計口袋讓人放東西。

  「要不要早點回去吃飯呢。」

  「肚子餓只是小事好嗎⋯⋯啊。」
  當誠葉意氣風發地開口,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停頓了一下,又故作鎮定說下去:「既然錢不夠,妳的腳又受傷,肯定是沒辦法跑多遠。不過,最少應該能躲在誰家⋯⋯」

  「去同學家也會被找到的,我把班級通訊錄貼在冰箱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殘秋看見對方面露困惑的神情,根據她的印象,在班導師發出通訊錄的下一秒,他就把它折成戰鬥機了。

  「我覺得,還是放棄離家出走比較好。」
  「哈?可就這樣回去只能挨罵了啊?」

  計畫被這麼乾脆駁回,讓誠葉忍不住揚聲開口。

  「嗯⋯⋯那就挨罵吧。」

  然而殘秋只用冷靜而穩定的聲音回答。

  沒有其他足以說服人的理由,她只是直直地與激動的黑帽T男孩對視。

  誠葉咂了下嘴沒有多說,直接站起身子,拍去褲子上的塵土,走出樹林。

  沒有急著追上去,殘秋僅僅是在目送對方離開後,盯著自己伸直的雙腳,兩腳腳踝分別被不同東西包住的模樣,不知道該說滑稽呢,還是說看起來有點可憐。

  她開始思考獨自回家會花多少時間。雖然不是痛到完全不能走動的地步,但所花費的時間肯定是雙倍以上吧。

  那時的誠葉,可能已經躲到哪個同學的家裡⋯⋯應該也已經填飽肚子了吧。

  一手抓著未拆的餅乾和撕開的包裝,殘秋扶著牆面站了起來。雖然受傷的地方已經有布料包裹住,減輕疼痛的效果仍然有限。

  「啊——啊!好煩!」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她轉過頭去,只見原本揚長而去的誠葉凌亂著瀏海站在那兒。

  「一起回去挨罵啊,這是說好的吧。」



  藏身於林木之間,兩人因為光線難以穿過樹蔭而錯估了時間,當他們走出樹林,看見遠方建築背後的天空被橙紅色暈染,才注意到時間已經不早了。

  誠葉在離開後又馬上折返回來,已經放棄了將翹課發展成逃家的計畫。

  兩人在離開公園前,折到球場旁把手邊的垃圾都丟進垃圾桶內。

  誠葉把餅乾包裝抓出口袋的瞬間,草莓製品殘留的香氣也跟著噴灑而出,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真的很不喜歡草莓口味呢。」

  殘秋看著他分了好幾次才把口袋裡的包裝袋清空,若不是那表情過於露骨,她都要以為他是草莓愛好者了。

  「因為草莓餅乾、草莓巧克力,或是草莓奶茶之類的,那種東西的味道根本一點也不像真的草莓啊。」誠葉講得理所當然,「明明差那麼多,還要裝草莓騙人,這種虛假的味道根本是惡魔的毒藥嘛!」

  雖然把草莓製品講得像是十惡不赦的存在,但從垃圾桶內粉色包裝的數量來看,碰到饑餓的時刻他還是會屈服的吧。

  「我倒是很喜歡。雖然有點過甜,但少量地吃,搭配紅茶的話挺不錯的。」
  「但重點就是它在裝草莓啊。」
  「這個嘛⋯⋯」

  真正的草莓或草莓口味的製品她都喜歡,但對它們的感情又不到想為之辯駁或感到憤怒的程度。

  「那麼,如果不是以草莓口味的名義,你會比較喜歡嗎?」

  確認布料上都沒有餅乾屑殘留,誠葉把翻出來的口袋塞回褲子。他的目光慢慢地飄到遠方。

  「明明不要把自己當成草莓也可以的。」



  09.

  星期五的夜晚是冰巧克力牛奶。

  回到那傢伙的家,理所當然被罵了一頓⋯⋯本來誠葉是這麼猜的,畢竟一起翹了課,肯定會被怪罪到他身上,而且落地窗開著,攀爬陽台的事情肯定會被發現。

  但實際上並沒有。

  不論是他的媽媽或者那傢伙的家人,都沒有出言責備,反倒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說不出什麼話,只是用力把兩人拽進懷裡。

  媽媽抱著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好一段時間才能擠出幾個他勉強聽得懂的句子。內容大抵是在為強迫他學習各種東西,不在乎他的感受道歉。

  那一刻,誠葉突然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他不曉得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是什麼改變了媽媽的想法,但還是默默地伸出雙手,拍拍媽媽的背。

  那天晚上,故意犯了錯的他們都沒有挨罵。

  那傢伙的家人叫了披薩外送,沒有解釋是慶祝還是賠罪,只說了來不及準備晚餐。

  誠葉拿著冰巧克力牛奶呆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門鈴響起的那刻。儘管怎麼樣也輪不到他開門。

  然而披薩還沒等到,倒是看到那傢伙在處理完腳傷後,在她媽媽的帶領下慢慢地走到單人沙發坐下。

  「話說啊,出去前妳留了一張紙條吧。妳到底寫了什麼?」

  誠葉盯著沒有任何表情的她,就算光著腳換了一套輕便的居家服,依然覺得對方像個冰冷的精緻娃娃一樣。

  只是在今天之後,他很確定不是這麼回事。

  「一些虛張聲勢的話。」
  「太模糊了吧。」

  那傢伙完全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只是彎眼一笑。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個表情。

  不給回答也沒辦法,誠葉把玻璃杯放到一旁,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

  他搖動著懸空的雙腿,一邊看著掛在高處的時鐘,嘴裡一邊念著期待的披薩口味。

  「不過,太好了。」
  「龍蝦壽喜牛⋯⋯嗯,雖然還是要學英文,但小提琴和珠算都不用再上了。」
  「雖然那個也是。」
  「不然妳指的是什麼?」

  誠葉扭著脖子,回頭看向那傢伙。那傢伙只是搖搖頭。

  儘管自始至終聲調都非常平淡,也看不出有任何緊張慌亂的動作,但那一刻他注意到了,那傢伙手上的巧克力牛奶,本該是平穩的水平面不停晃動。

  果然之前小看那傢伙了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這麼想,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唸著披薩的口味。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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