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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德、二|手做披薩與肉桂捲

東京時間晚上七點多,我坐在古石場家裡的廚房吧台,美國室友慶在客廳吃著 poke bowl(那是他媽媽經常做的料理),白噪音是電視上的日本綜藝節目。在倫敦的王妤文說她下趟旅程要去隆德找班,於是我用賴推薦了她大把大把的超市零食,或是我和朋友們吃過的快餐及速食店(沒錯就是 Max)。邊吃著晚餐,邊滑過相簿裡北國食物的照片,記憶伴隨情緒傾瀉而出,突然慶幸原來我還沒忘記。於是我提醒自己,趁還沒忘記的時候趕快記下這些豐盈美好的回憶。

有時被問到在瑞典交換時,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麼,我會回答是瑞典朋友 W 七月某次聚會時煮的魚湯,其次的話,可能是第一晚在 ICA 買的越橘黑麵包。那次聚會有點臨時,W 帶著臨時準備的海鮮高湯,再隨意抓一些返家留學生留在宿舍冰箱的冷凍食材(依稀記得有綠色豆子),把魚片裹上麵粉(或太白粉?),丟進鍋裡燉煮了一陣子後,那鍋湯好像被施了魔咒一樣,大抵是我此生喝過最不起眼、最臨時起意、但卻最意外地美味的魚湯。

在隆德的半年,我大部分都還是跟亞洲人待在一起玩耍,後期透過日本朋友認識了不少瑞典人。雖然不乏有被他們的行為或價值觀文化衝擊而感到不適應,甚至心中冒出「蛤?」的時候,但大抵而言,他們都是很可愛的一群人。

W 和 R 兩位朋都很擅長料理。約莫是在四五月,天氣乍暖的某天,原本提議要從超市買披薩餅皮回來上面撒上一些料烤著吃,和大家開一場小小的派對。結果 W 提議,何不 make the pizza from scratch。於是 W 扛著工具和材料,帶我們一群人在宿舍大廳的木桌上從零生出麵皮。記得那時幾乎用盡了所有廚房裡的 IKEA 塑膠圓盆,才讓所有麵團在有陽光的地方發酵長大。等到日落時分,派對客人逐漸到齊時披薩才陸續出爐,最後手作披薩不出所料大獲好評,最後甚至供不應求。

要離開瑞典前一週,R 邀請我和史絵到宿舍做肉桂捲。從溫州街的喜鵲,到隆德的烘焙店,我幾乎確定那是我此生吃過最好吃的肉桂捲,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著麵包在我眼前被做出來(我媽以前的麵包機當然不算)。七月已經是瑞典的夏天了,但在揉麵團時為了確保溫度足夠且空間密閉,R 說不能打開窗戶通風,於是三人就這樣挨著室內的悶熱直到進入發酵的步驟。發酵之後,R 說他不是很擅長桿壓麵糰,但看著他在小小的流理台上重複撒上麵粉、桿開、拿起後摔下的一連串動作,我由衷感到吃驚與佩服。接著,抹上和滿肉桂的融化奶油,接著捲起、切段、間隔著排開、撒上招牌白色糖粒,最後送入烤箱。

烤好的肉桂捲大概膨了三倍大,吃起來很 fluffy、フワフワ,好像注滿了空氣但實則甜美飽滿,一方面好像理解了麵包是怎麼被做出來的,一方面又不敢相信竟然是這樣被做出來的,靠著我們的雙手。

二、三月在隆德的時候,我在備忘錄沒有上下脈絡的留下「很有自主性的活著」這句話,這是我眼中瑞典人的樣子。

W 在仲夏節時做了滿滿一桌我叫不出名字的瑞典傳統料理,馬鈴薯與鹹派、隔夜的冷鮭魚湯、蛋沙拉佐明太子醬;R 在等待肉桂捲麵糰發酵時請我們吃自己前陣子做的黑吐司,他說要抹點奶油才好吃;不只有料理,另一個朋友班和我同年紀,身材精壯、有標準的倒三角(減脂期只要不小心和朋友外食就會氣自己一整天),不難想像他上健身房大概有五六年,某次和他從離開健身房,吃了城裡的 Falafel 後到旁邊的書店晃晃,結帳時他拿著法文小說,用他的第三外文和店員爺爺結帳,想到此,我甚至連閱讀英文小說都有困難;P 則在生日時和摯友 B 邀請一大群交換生,在宿舍旁的大草原從解釋規則、試玩,到正式比賽,帶大夥兒悠閒玩了一下午的 brännboll(規則跟棒球很像但更可愛——大家可以一起跑壘),各自解散吃完晚餐後再以 Eurovision 派對結束悠遠但不冗長的一天。

能在隆德慢慢生活,不外乎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是交換生,但我相信另一半原因是出自於,有幸遇到並與這些瑞典人 hang out,我才有辦法把從小在臺灣、大學四年半被臺北養成的步調降速。(我不禁好奇,當我們被升學體制與社會期待追著打時,他們擁有多少時間接觸烘焙、語言、運動的興趣和嗜好呢)在那座瑞典南方小鎮,等麵糰發好的時間有點長、等下一組臥推的時間有點長,但我的朋友們吶,從來不覺得不耐煩。漸漸得,我好像也可以接受不那麼急著前行的自己、練習在生活裡、在生命裡留一些空白。

Hur är det? 謝謝你,我帥氣的瑞典朋友、隆德玩伴們。願你們在自己的時序裡,一如往常的過得自在、安好。

2024.4.3 / 古石場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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