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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二|香港人與 IKEA 小鎮

日文課總是坐在左手邊的 ジャッキさん(Jacky桑)是一位香港來的叔叔,講起日文來帶著與年紀相應的大叔感,用中文聊起天時,和我在北歐時遇到香港朋友的感覺很像,不知怎麼總有惺惺相惜的感覺,總是投緣又親切友善。

第二節下課時,他指著我掛在椅背上的紅底白字帆布袋上的印刷文字說道:

「咦,那不是 IKEA 那座小鎮嗎?」
「?!」
「我去過那,Älmhult 對吧?我老婆以前在那工作啊,大概十幾年前有囉。」
「欸!總部嗎??!!」
「對啊,我之前會去瑞典找她,她在工作時我就自己在附近亂晃,那裡什麼都沒有。」他笑道。

他的妻子是在美國長大的香港人,已在 IKEA 工作多年,這段期間從香港調派到瑞典總部、奧地利、上海七年,目前落腳東京。在吃驚到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我拿出黑色 Lund 鴨舌帽,跟他分享去年的這時後我就正在隆德當交換學生,所以那一帶不少小鎮都有晃過,而 Älmhult 就是其中一個,紅色帆布袋就是從博物館帶回來的紀念品。多數人對瑞典的印象不多,知道的城市甚少,也許只有首都斯德哥爾摩而已,所以,當我從 ジャッキ 叔叔口中聽到 Älmhult、Mälmo,甚至 Lund 這些城市名字,一邊揶揄「 Skåne(瑞典南部半島) 那附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都往哥本哈根跑」的時候(我們對有著 Skåne 不同的詮釋,對他而言是妻子曾經短暫工作的有點無聊地區,哈哈),僅僅只是渺遠的記憶從他人獲得共鳴這點,便足以讓我為此激動不已。

「你們一路是怎麼走來的呢?」放學後我好奇問道,在前往池袋站的路上。

從香港調派到瑞典時,ジャッキ 和妻子(那時候的女朋友)彼此沒有特別講明要在一起或者分開,「說白了也奇怪吧,總之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囉」,於是,留在亞洲的他偶爾休長假去歐洲拜訪女友,享受(聽起來好像不是享受,哈)步調緩慢的北國生活。後來女友調到上海,ジャッキ 便辭了在香港的工作,飛去那,和她一起在新的城市生活。

「後來我們就結婚了,來日本前,因為簽證的關係」剛走進池袋站時他說,這是很切實的考量,不然他恐怕沒辦法待在妻子身邊。

「帥氣的大人啊。」我不小心脫口而出。

叔叔自嘲,這也沒有什麼,他現在日文講得二二六六,畢竟工作也用不到(職場主要講廣東話跟英文),去公園遛狗都聽不懂其他歐吉桑在說什麼。我接續著說,不是指工作或語言,而是總括來看兩位的人生經驗,雙雙都是為經營感情而有所犧牲、在外闖蕩卻彼此相守的人。

道別後,住在北千住的 ジャッキ 往山手線的票口走去,我則右轉搭上返家的有樂町線。Airpods 裡不斷循環著的是瑞典文歌,歌名是「十七歲」:

Sen jag var 17 år
17 år i staden där jag växte upp och så
märker du hur fort det går?
och jag var 17 år ville inte va den som blev kvar

(Later I was 17
17 years in the town I grew up in and so
Do you notice how fast it goes?
And I was 17, didn't want to be one of those who stayed)

地鐵車門開開關關,眼前盡是穿著套裝的東京上班族,他們看起來有些失神。我把紅色帆布袋抱在腿上,腦中浮現的是陰雨綿綿的 IKEA 小鎮、Skåne 的鐵路、那個離家的夏天。ジャッキ 桑和我都是為了什麼來到這的異鄉人,我期許自己也正在成為帥氣大人的路上。說到此,無論如何,生命中的邂逅實在奇妙,而那些為此努力付出、勇往直前的人,在我看來,都是一群閃閃發亮的人吶。

後記:日本許多咖啡廳早上十一點前都有晨間套餐,例如,コメダ (客美多)點一杯咖啡送吐司配任選抹醬,大約臺幣一百多塊,對於目前半工半讀的我來說很划算。雖然日文課在下午兩點,但今天透早就出門,為的是在十一點前去吃池袋 JR 站內的 Beck's Coffee。不知道為什麼離開房門前隨手抓了隆德的黑色鴨舌帽,這是我來東京後第一次戴這頂帽子。

2024.4.11 / 古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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